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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全书5_附录_柳营(6/9)

柳青和戏子哄笑起来。

家起说:“治百病,我这腿能治不?”

安生敲敲家起的小车说:“柳木的,比我这轮胎高级多了。”

安生又说:“活腿能治,死腿治不了。”

“啥叫死腿?”家起问。

安生打了个饱嗝,从包里拈出一根细长的针,插在自己腿上说:“看,这就是死腿,没反应。”他又把针拔起来,打着火机烤了烤,然后猛地扎在家起的大腿内侧,家起疼得哎哟一声直咧嘴。

安生说:“你这就是活腿,嘿嘿,有反应。”

“能治好不?”家起揉着腿问。

安生把针放回包里说:“再大的本事也治不好,不过能让你站起来吧。”

家起很激动,抓住安生的手说:“我要能站起来,我给你磕100个响头。”

安生一笑,说:“不用,你这小车不错,到时候送我就行。”

三个月后的一天深夜,家起喊了一声救命啊!

这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毛骨悚然,就像刀划破了玻璃。

小拉打开电灯,宿舍里的人看到家起竟然站起来了,他扶着床栏看着自己的腿,脸上的肉直打哆嗦。

他慢慢向前挪了一点,大滴的泪就砸在了脚上。

几天后,家起借助双拐终于能够直立行走,他从一只爬行动物,变成了一个人。

为了表示感谢,家起托柳青买了一辆轮椅送给安生。

他把小车烧了,这小车,还有安生屁股下的轮胎,这样的交通工具是对某种文明的巨大讽刺。

安生坐在轮椅上编筐,柳青说:“安生,你的手是双好手,别埋没了,搭个棚子开间诊所吧!”安生精通中药,识百草,辨千花。

诊所开业之后,有一天,老马摘下面具问安生:“我这脸能治不?”安生吓得吼了声“我日”。

过了一会儿他说:“有两种药能让你的脸好看点,一种是白蛇衔过的三叶草,另一种是麋鹿叼过的七色花。”

老马叹了口气说:“我还是把这面具戴上吧!”

安生有很多民间单方,柳絮能治脚气,葛根加黄芩能治头痛,加葡萄藤能止咳化痰。

安生会刮痧,用一枚清朝的字钱就刮好了伊木的腰痛。

安生最擅长的是针灸。

针灸包括针法和灸法。

灸法一般采用艾绒。

伊马和叶子常去旷野里采摘开黄花的艾草送给安生,安生便给他们几颗宝塔糖。

有一次,一个便秘的泥瓦匠被抬到了安生的诊所,泥瓦匠捂着鼓胀的肚子直叫唤,脸已经憋得发紫。

安生净手洗面,针涌泉,灸大肠俞,上巨虚,用燃着的空心艾炷迅速点在列缺穴,只听啪的一声,安生说好了,一会儿儿,泥瓦匠的肚子咕噜一响,放了几个屁,就跑进了厕所。

十年后,柳营发展成了一个繁荣的小镇,那两间棚子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路边林立的贴着白瓷砖的小楼。

安生的诊所成为鲁西南唯一一家中医院,老马的小饭馆已是名闻四方的清真饭店。

第十三章    上学

有一天,叶子蹦蹦跳跳上学去了,伊马在旷野里坐了一上午。

伊马是个阴沉、能忍耐的孩子,整天少言寡语。

叶子放学后捉了几只蝌蚪,装在罐头瓶里。

她蹲在地上兴高采烈地说:“蝌蚪会变成青蛙,青蛙会变成王子,这是老师讲的。”伊马说:“癞蛤蟆也能变成王子吗?”

那天伊马和叶子第一次吵架,吵着吵着都哭了。

整个下午伊马都坐在瞎妮身边编筐,晚上他躲了起来,他知道叶子一放学就会找他,他们无数次地玩过捉迷藏的游戏。

叶子在院里问冬瓜:“见着伊马了吗?”冬瓜说:“谁知道,可能在仓库里。”仓库的门锁着,叶子从窗户跳进去,四下看了看,她跑到一个大柜子前,用力拉那柜子的门,又拍又踢,最后她累了,皱着眉说:“伊马,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着我,我不高兴,我难受,难受了一整天啦!”她呜呜地哭起来。

伊马打开柜子说进来吧!

她叫了一声坏东西,立刻跳进来。

伊马看着她的眼睛说:“叶子,我想上学,我想和你在一块儿。”

伊木不同意伊马上学,伊马躺在拉满鸡屎的地上打滚。

瞎妮把伊马拽起来,拍着伊马身上的土说:“儿子,咱不去,娘编筐养活你,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你是个瘸子,上学能有啥出息。”伊马执拗地说:“我得上学。”柳青说让伊马去吧,和叶子做个伴。

瞎妮叹了一口气,当晚她用面袋子给伊马缝了个。

第十四章    游戏

村里的学校是一个庙,破烂不堪,庙顶上长着蒿草和一棵小槐树。

佛像早已不在,据说是被人偷走的。

所谓的黑板就是一面墙,原先的香案当了讲桌。

伊马和叶子在这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童年时光。

学校里一共三十几名学生,只有一个老师。

老师叫石为明,他教给孩子们很多知识,从人、口、手,到乌鸦喝水,到神笔马良,再到离离原上草。

坐在伊马和叶子前面的小孩叫胡豆,他就是村长的儿子,输给伊马面具的那个倒霉蛋。

操场上有个鸡窝,鸡窝旁竖着旗杆。

一个冬日清晨,母鸡下了3个蛋。

胡豆说烤烤吃,他的手里晃动着一盒火柴。

于是枯叶点燃了,蛋在灰烬里变得黑不溜秋。

人多蛋少,只有几个大孩子抢着吃到了。

贡献出火柴的胡豆坐在地上嘟囔出一串恶毒的话。

重复的是一个字,骂的却是五个人。

每个小孩都是骂人的天才。

他们从脏话中受到了最早的也是唯一的性教育。

天上掉把刀,砍你娘的腰。

天上掉根针,挑你娘的筋。

天上掉剪子,插你娘的腚眼子。

天上掉杆秤,钩你娘的腚。

在想像力丰富的孩子眼里,天上似乎什么都有,对方的父母就倒了霉,不一会儿就被骂得体无完肤。

有时,某一位才华横溢的小孩会突然说出一句精彩的话:天上掉件破褂子,烧你娘的嘴巴子。

伊马是玩石子和弹珠的高手,别的游戏就无法参加,只能在鸡窝旁看别人玩。

有段时间,胡豆常常模仿他走路的姿势,并且惟妙惟肖,引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

从此,伊马不再玩游戏了,变得更加孤僻。

伊马站在鸡窝旁,正午的阳光下,他的影子像一小堆垃圾。

女孩子玩的游戏比较文明。

跳皮筋,砸沙包,还有逮老鼠。

逮老鼠类似于丢手绢,也是围坐成一个圈,拍手唱着歌谣:

老鼠老鼠一月一,啧咂,猫来了。

老鼠老鼠二月二,啧咂,没逮住。

老鼠老鼠三月三,啧咂,还有哩。

老鼠老鼠四月四,啧咂,跑远啦!

时间在她们眼里变得很有诗意,一圈就是一月。

很快她们学会了过家家,锅碗瓢盆树根菜叶摆了一地。

胡豆嬉皮笑脸地凑过去问叶子:“我当爹怎么样,我挑水,让我给孩子打针。”叶子说“呸”,跳着朝他脸上吐了一口。

她捧着小脸想了一会儿,抱起地上的泥娃娃跑到伊马身边,她捂着伊马的耳朵悄悄说:“我们一起玩。”

她对伊马一笑。

这一笑,让伊马感动了许多年。

第十五章    疯子

瞎妮疯了,不知不觉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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