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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决战上党(十六)(1/2)

ps:感谢eagle周兄和zps364兄的打赏.

安重诲望了望天色,太阳早已沉到了山壁之外,谷道中已经逐渐变黑,再有小半个时辰,就会完全黑暗下来。

这里离黄崖洞还有三里地,说起来不远,但山谷中行走却至少要两个时辰,到时候摸黑向前,不定会有多少人失足摔死。

可这一段路委实不是扎营之所,让军士们歇息在狭窄的谷道上,同样十分危险。

晚上冷不丁翻个身,也许就直接翻到浊漳河里去了,损失不一定就比摸黑前行少。

更别提万一老天爷变了脸,浊漳河再次暴涨,那可就是哭都来不及的事!

稍一权衡,安重诲立刻下令,燃起灯球火把,加速前进的脚步,务必赶到黄崖洞宿营地!

军士们也知道夜宿谷道上的危险,因此只是牢骚了几句,便顺应了军令。

顿时,大队人马又加快了速度,如夜色中的火龙一般,向着黄崖洞急进。

六千韩军拖出去数里地,安重诲也顾不得前后脱节了,只是在关键的几个地点留下军官,督促后续军士赶路。

等到月上中梢的时候,整支行伍才收束完毕,安重诲累得顾不上吃口热食,简简单单咬了几口肉干,倒在亲卫帮忙立起来的小军帐中呼呼大睡过去。

就在睡梦之中,也不知怎么,安重诲猛然感到地面一阵颤动,他立刻被惊醒过来。

起身出了军帐,安重诲看到不少军士被动静惊醒,都在月光下发懵般朝四面八方张望。

附近几名军官大声的呼喊着,严厉弹压军士们的不安,不准随意走动和议论,让他们躺下继续歇息。

安重诲招了招手,让身边同样被惊动的几名牙兵前去询问哨探。

过了一会儿,牙兵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带回了两名放到最前方的哨探军士。

他们回禀说,黄崖洞豁口下再次发生了塌方,前路被挡住了。

安重诲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气得将脚下石子踢飞,暗道这一路真是诸事不谐,难道老天都不让自己偷袭黎城么?

又想莫非这是上天警示,预兆着此次偷袭会失利么?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要不要放弃呢?

正在琢磨的时候,只听又是一阵响动从后面传来,脚下再次感到了轻微的晃动。

这次离得近,听得比较真切,果然是巨石泥土的塌陷声。

安重诲心中庆幸,今夜谷道塌方如此频繁。

还好全军都歇宿在了这个平缓的宿营地,否则真说不好会出现多大的损失。

转念一想,又不觉沮丧,明天还得组织人手清通道路,也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时日。

招来几个军官,安排了明日一早扫清通道的各部顺序,安重诲再次躺下。

在撤军与继续前行之间反复权衡,渐渐的迷糊了过去。

安重诲是被一阵喧闹声惊醒的,睁开眼的时候,谷中已经放起亮光,天色蒙蒙发白,浊漳河水散出的晨雾正在谷道和崖壁间徘徊。

军士们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许多人惊慌失措地尖叫着“燕军!

燕军!”还有不少人干脆抱着脑袋依在土坷灌木下大哭。

麾下的心腹军官陆续赶到安重诲身边,安重诲怒问:“怎么回事?

什么‘燕军’?”

几名军官同样神色慌张。

七嘴八舌向安重诲禀告:“中伏了,安牙将!”

安重诲心底一寒:“昨夜非是泥土坍塌?”

“不是,是燕军搞的鬼!

前方、后路都被堵死了!”

安重诲脚步如风,一边吩咐收束军伍,一边赶向黄崖洞前,却见最狭窄的谷道上,小山一般的土石将谷道堵得严严实实。

土石顶部站立着数十名燕军军士,盾牌在前遮蔽住大半个身子,人人强弓硬弩,斜指下方。

忍不住地一阵手脚战栗。

安重诲问道:“怎么可能让敌军摸到这么近?

夜哨呢,怎么一点警觉都没有?

不是在这里放了一队兵么?

他们去哪儿了?”

没有人回答安重诲,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所有人都感到迷茫。

安重诲用兵谈不上如神,但行军宿营之际,安排夜哨值守、布置军士扼住要道,这是一名稍懂带兵常识之人都会做出的正常举动,安重诲显然不可能犯这种大错。

顾不上追究原因,安重诲草草布置了这里的防务,又立刻向后路而去,那里同样被一座小山般的土石堆堵住了,土石堆的顶部同样是数十名军士扼守于此。

敌军到底是怎么绕过自己,将自己后路截住的?

这个问题令安重诲百思不得其解。

等赶到近前,安重诲这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石堆上的军士人人都是老河东军装束,外批黑甲、头顶圆皮毡帽,脖子上系着赭红色胸巾——胸巾是区分藩汉马步军与黑鸦军、威远军、代北兵、雁门兵、大同兵等各支老河东军的标志。

这些军士无论身形、样貌,完全与安重诲麾下的原藩汉马步军、现在的韩军没有什么两样,连搭在弓箭上的右手扣弦手势都一模一样——三指扣弦,这是云州以北胡族传入的射箭要诀!

居中一人甚是面熟,安重诲一见就忍不住直接惊呼出声:“李老七!”

东阳都李都头冲安重诲招了招手:“原来是安牙将,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安重诲转过头来怒视身旁的从弟安重蒙,恨恨道:“你办的好差事!”

安重蒙脸色涨红,分辨道:“原本就是自己人,也不知怎么,李老七他们就从黄崖洞口那头过来了……某麾下弟兄上前问过,他们说是从洞口那边撤下来换防的……黑夜里谁看得清楚?

哨令和口音又没有破绽……弟一定追查下去,军法处置那帮懈怠的家伙!

大郎……其实也不怪他们,李老七带人过来,大夜里的,谁能想到?

谁能分辨出来?”

安重蒙昨夜巡值,实际上问话的就是他本人,但此刻不敢担这责任,只好推说是手下弟兄分辨不清。

安重诲听了他的解释,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也明白,别说安重蒙了,就算是自己亲自带人值夜,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没有见到李老七本人,也很有可能就此疏忽,却也不能就完全怪罪到自己从弟身上。

至于李老七怎么大摇大摆通过的黄崖洞口前哨。

估计大抵相仿,在昨夜那种急行军造成的混乱情况下,出现这种情况毫不稀奇。

“安牙将,形势已然如此,就莫再顽抗了吧?

念在过去都是自家弟兄的份上,咱们和和气气的。

不要自己打来打去的,可好?

让弟兄们放下兵刃吧,免得刀口上沾了血,以后不好相处。”李老七在土石堆上劝道。

安重诲瞪眼道:“李老七,韩王殿下待你不薄,何故背主求荣?

咱们都是河东人,你为何要帮着河北人?

摸摸自己的良心。

殿下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李都头叹了口气:“韩王殿下?

你说的是李总管么?

李总管何时成了韩王殿下某不清楚,某只知道晋王殿下是咱们老河东军之主,要说背主求荣者,恐怕应该是李总管吧?

老晋王在世时,何曾薄待过尔等?

李总管、李指挥使、周指挥使屡屡超迁,掌河东精兵,那是多大的信任和依仗,可是他们呢。

竟然干出了依附梁王、分立河东的勾当,将老晋王活活气死!

安牙将,你凭良心说,咱们跟梁王是多少年的血仇?

咱们河东子弟,难道真的甘心沦为梁王的走狗么?”

这番话不仅说得安重诲哑口无言,更令许多老河东军的军官和士卒暗暗点头。

只听李都头继续道:“安牙将,诸位藩汉军的老弟兄们。

如今三王分晋,河东已经亡了,说什么背主求荣也毫无意义,但大伙儿眼珠子应该擦亮一些!

咱们河东军已经不复存在。

可河东军的血气还在!

梁王杀了咱们多少人?

有多少人的父子兄弟死在宣武狗贼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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