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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晚来风急(一)(2/4)

他所要的,也就是安插人下去,只要人插进去,这天下的事儿就不会再有插不上手的。

出得东暖阁,一路上都是一张张谄媚的笑脸。

刘瑾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意思,眼睛只在这些内侍头顶上扫过。

要查九边粮秣,还是得用御马监的人更名正言顺一些。

刘瑾也清楚的知道,他就是总揽大权,也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因此也是不遗余力培养亲信,再拉些合伙。

这会儿瞧御马监张永就是个可拉入伙的人。

他也不怕张永在御马监里做大了,神机营且在他手里呢。

张永倒也还算老实,这不,辽东这桩事里的那份孝敬就乖乖给他送来了。

且张永外面也没甚人脉,王守仁父子没落进他刘瑾袋囊里是有些可惜,不过张永若能使唤得动,也间接算他的人了。

至于英国公府,刘瑾却不像丘聚那般看中,张家二小子是打小儿一直跟着万岁爷的,那点子机灵,刘瑾是一清二楚的。

但便再机灵,也不是世子,且英国公府世子的位置还不稳当呢,英国公府更不会因着一个毛头小子就站到张永那边去,现下呢,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至于沈家小子,嗨,那就更不是个事儿了,从前是尚书门第,可如今家里连高官都没有,再得皇上喜欢有什么用。

况且沈家也识趣,得了这做辽东军衣的好处,孝敬也送进宫里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张永的指点,各处都没落下,可见是个懂事的。

张永堪用,也值当提携一回。

更妙的是,张永和丘聚结了梁子。

刘瑾心下冷笑,丘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刚搭个台子就敢唱大戏,尾巴翘到天上去。

哼,待腾出手来,必得抬王岳治一治丘聚这兔崽子,让他知道得敬着他刘祖宗。

眼一扫,瞧着一个小内侍谄媚的笑脸,正是他安排在小皇帝身边伺候的干孙子,刘瑾脸一板,点手让人过来,声音不高不低吩咐道:“去,御马监看看张永做什么呢。

就说咱家找他,让他来见我。”

小内侍点头哈腰的一溜烟去了。

这话说得硬气,张永也是这内廷里数一数二的角儿,且最近正得皇上欢心,是一等一的红人,刘瑾这般一说,好似张永是他的跟班,随叫随到一般。

到底是刘公公,皇上身边头号人物。

周遭不少内侍脸上讨好的笑容越发明显了,直到刘瑾身影消失在角门处,还咂着嘴艳羡这大太监的权势,收回视线,一个个又伸长了耳朵,听着内殿主子传唤,盼着自己的青云路。

*

内殿里,寿哥脸上半点儿表情也没有,盯着刘瑾一路出去,自家绕着殿内又转悠了两圈,手中把玩着个玉蝉的手把件,半晌,忽把那玉蝉丢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响。

墙角那杵着装木头桩子的小内侍吓得颤了颤,这才像有口活气儿的样子。

听得万岁爷沉声问道:“刘忠哪儿去了?”

小内侍慌不迭躬身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小刘大人往西苑去了。”

寿哥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是,他昨儿来说了。

这几日趁着秋凉正要弄什么景儿。

也不知道西苑几时能修个齐整,明夏许能过去避暑?”

他顿了顿,方道:“去传话,摆驾坤宁宫。”

小内侍得令匆匆跑了出去。

说是摆驾,然乾清宫坤宁宫隔着不远,寿哥溜达着也就过去了,越过交泰殿,那边已有坤宁宫的管事太监迎了过来,陪着笑脸道是皇后娘娘一早就往太皇太后那边去了。

寿哥脸一沉,斜眼瞧他,“可是有人在皇后娘娘耳边说了什么?”

这前朝后宫的消息传得飞快,虽传的不是什么机密,却也委实让人着恼。

那太监讪讪的,只道:“皇后娘娘给太皇太后请安去了。”

寿哥摔了袖子,大跨步就往仁寿宫那边去,这却不是近路了,身边跟着的机灵宫人慌忙跑回去传步辇,到底在角门追上了皇上,请万岁爷上了御辇。

到了仁寿宫,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迎出来的却不是夏皇后一个,沈贤妃、吴德妃竟都在。

寿哥进去先给太皇太后问了安,又问老人家身子怎样。

太皇太后笑眯眯指着沈贤妃道:“这张嘴巧的,便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叫她说好了。”

沈贤妃抿嘴笑道:“能博老娘娘一笑,才是臣妾的福气呢,臣妾可不敢把太医的功劳都占了去。”

她声音甜软,言辞俏皮,说得太皇太后也笑了起来,殿中诸人自然也要凑趣跟着笑。

而沈贤妃一笑间连眉梢上的小痣都显得格外鲜活,更带出三分小女儿的娇俏来。

沈贤妃虽比不得吴德妃绝色,但因着性子爽利嘴儿甜,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倒是颇对寿哥的胃口。

再看吴德妃,倒是似将“贤德”二字都要占了去,整日里端着大家闺秀的款儿,不苟言笑的样子,没事儿还抄些佛经往太皇太后、太后宫里送,美则美矣,却全然木头美人的样子。

别说皇上不亲近她,便是张太后也不喜她。

因“皇后”变“皇妃”张家被摆了一道,且这德妃的位份还在贤妃之下,张太后是极怄火的,虽有盐引也不能平其怒,又见吴德妃竟是这样性子木讷、为人呆蠢全然留不住皇上,她哪里还喜欢得起来。

这样一来,爱说爱笑、天真烂漫的沈贤妃更是碍了张太后的眼,直恨不得把其丢出宫去才好。

是以皇后带着贤妃德妃过来太后宫中请安时,从没有谁能得过一个好脸。

好在还有太皇太后在,皇后三人往太后这边请了安,也呆不了多一会儿便往仁寿宫去了。

自坤宁宫移宫后,张太后不欲与太皇太后毗邻,也不在仁寿宫周遭择宫室,而是选中了西边咸熙宫。

咸熙二字原取自《尚书·尧典》庶绩咸熙,祈国家百业兴旺之意。

张太后既住此处,便照旧俗,更名为熙寿宫。

熙寿宫与仁寿宫差着一个字,却着实隔着老远,便是乘辇也要好一阵子,八月里暑热还没褪尽,秋老虎正厉害的时候,张太后哪里耐烦走动去请安!

她又哪里是耐烦见太皇太后的!

初时总要在儿媳面前做个样子,还带着皇后等过去过两日,后来便再忍耐不住,干脆连三人的请安都免了,只图自个儿不去仁寿宫。

她这边是免了,皇后几个也是松了口气的,只仍不敢真不往她这边来,便是每日早早来熙寿宫点个卯,再往太皇太后那边去。

太皇太后也是喜静的性子,原也是免了她们请安的,然她们既来了,老人家也不会像张太后那边只让她们在殿外行礼,还是叫进来坐一坐的。

夏皇后与吴德妃都是安静性子,这满殿里也只听得沈贤妃一个人说笑。

论起来皇后与贤妃这两个孙媳是太皇太后择的,太皇太后总会给几分体面,配合的笑上一笑,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就如今日这般。

寿哥看了也欢喜,他自来在父皇关爱下长大,在父皇面前也无拘无束惯了,人又还是个跳脱少年,最喜欢这样轻松自在的家庭氛围。

他也跟着说笑了两句,见太皇太后有了倦意,才起身要告退。

皇后等三人自然一并辞去。

出了仁寿宫,沈贤妃一双妙目便扫到了小皇帝脸上,期盼之意不言而喻,只不好僭越先开口。

吴德妃则是垂着眼睑,一派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只看地面青石。

寿哥却是拉起夏皇后,道了句:“回坤宁宫。”又冲那边摆手示意由她们自去。

两位妃子行礼恭送了御辇与凤辇起驾,沈贤妃这才直起身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盈盈向吴德妃道:“新晋得了两样好点心,妹妹可要去尝尝?”

吴德妃只淡淡一笑,谢过了她,表示自己还要回去抄经。

沈贤妃也不恼,又同她客气了两句,方彼此上了各自的辇车去了。

沈贤妃在长安宫,吴德妃在长乐宫,也是名字只差一字,实则分在东西,相距甚远。

进得长安宫,檐下挂着的五彩锦毛鹦哥便欢乐的叫唤起来,“娘娘来了,娘娘来了。”

沈贤妃便也不去换下大衣服,站在檐下兴致勃勃逗弄起它来,仍教它说王维的“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宫人们原是劝她教些简单又讨喜的,诸如“万岁万万岁”之类的,她却嫌哪里的鹦鹉都会这句,忒是无趣,非要教王维的观猎诗,说这样才新巧,必得皇上喜欢。

众宫人闻言也只得由着她,只是这鹦哥儿学话的进度自然非常缓慢,到现在,这诗的头两句也没学得顺溜。

见她又开始教鹦哥儿了,贴身大宫女桃蕊只得叫人提了那鸟架进屋里,好请娘娘往屋里换衣裳去。

沈贤妃由着宫人换着衣裳,散了头发,仍在不断的教鹦哥儿,忽一会儿又丢下手,怏怏向桃蕊道:“这只笨笨的,不好,回头你让家里再寻一只伶俐的进来。

二十四就是万寿圣节了,本宫还想着要给皇上个惊喜的。”

桃蕊脸色微变,打发了小宫女们下去,才轻声劝道:“娘娘,宫里都传今儿有御史上书弹劾了夏家呢,这些时日,咱们家还是且先静一静的好。”

她是沈家的家生子,原跟着沈老太太的,因着姑娘身边丫鬟年岁小不顶用,这才被选中同姑娘一起学了规矩,跟着进宫伺候。

她自己虽是进宫了,可老子娘兄弟还都在沈家呢,沈家的荣辱、她一家子的性命皆系在贤妃娘娘身上,可不能由得小姑奶奶随性子来。

沈贤妃却斜睨着她,撇嘴轻声道:“有什么关系。

你打量着历朝哪位皇后是被弹劾废的?”

桃蕊几乎要扑过去掩住她的嘴,在宫里还敢这样浑说!

从前只知道姑娘嘴甜会哄老太太开心的,可不知道姑娘这嘴还这样没个把门的!

她慌忙开了门,见外头宫人都离着远,方松了口气,却又指派几桩活计把人打发得更远些,方回身紧紧关严实了门窗。

见桃蕊一脸惊恐模样,沈贤妃嗤笑了一声,道:“你也被教了许多的,喏,你看周家,再看张家,哪个没有被弹劾过,先太皇太后,如今的太后不都稳稳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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