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虎狼(七)(2/2)
王某方才对文仲之言,乃是发自肺腑。
文仲若是采纳,自然会想一些别的借口,让那符老狼不至于过于难堪。
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故意替文仲树敌?”
“魏某,魏某乃就事论事,并非针对宣徽!”魏仁浦‘性’子弱,被王峻劈头盖脸一顿质问,立刻额头上又见了汗。
一边小步朝后躲,一边抹着脸上吐沫星子替自己辩解。
“就事论事?
你也配?
就你那鼠目寸光?”王峻恨不得将魏仁浦的心脏掏出来,让郭威看清楚刻在上面的险恶,手握剑柄,步步紧‘逼’。
“俊峰!
别忘记你此刻身处何地!”郑仁诲实在看不下去,再度大声喝止。
这回,王峻却不想再给他面子,扭过头,一对儿扫把眉‘毛’高高倒立:“日新,王某尊重你年长,你却不能倚老卖老!
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们这些人没胆子说也就罢了,王某不在乎,王某愿意跳出来做这个恶人。
但是,如果你们为了落个好人缘,就故意误导文仲……”
“够了,俊峰!”郭威心中,对郑仁诲极为尊敬。
见王峻居然连后者也张口就骂,心中立刻怒火上涌,狠狠拍了下桌案,厉声喝止。
“文仲!
你……”王峻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又气又恨。
“你,你居然,居然……”
“秀峰,你今日肝火太盛,不宜谋事,且退下休息!”郭威知道王峻对自己的忠心,见此人委屈成如此模样,顿时不愿再加重责,强压下心中怒火吩咐。
“你,不听逆耳忠言,你早晚必会后悔!”王峻兀自记得上次被关进罪囚营反省的教训,不敢再继续耍‘性’子。
狠狠摔了下衣袖,扬长而去。
“明公……”魏仁浦见到机会,赶紧上前两步,拱手‘欲’谏。
谁料郭威却正在火头上,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退下去吧,郭某的家事,郭某自己想就行了。
原本就不该麻烦诸君!”
“是!”魏仁浦落了个老大没趣儿,涨红了脸,躬身施礼,“属下告退!”
“明公,属下告退!”郑仁诲不想搀和太多,也起身‘欲’走。
郭威却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大兄且慢!
大兄应该知道,刚才郭某的怒火并非针对你。”
“唉,你自己刚才说得好,这毕竟是你的家事,文仲!”郑仁诲被大兄两个字,叫得心软。
只能叹息着停住脚步,转身摇头,“且不说疏不间亲,自古以来,哪个谋臣参与了主公的家务事,能落到个好下场?”
“大兄,大兄知道,我不是那心黑之人!”郭威被郑仁诲说得老脸变‘色’,搓了几下手掌,小声解释,“所以,我也不敢苛责于秀峰,明白他是想防患于未然。
但,但大兄也知道,郭某原本就不是个成大事的料儿。
儿‘女’亲情,夫妻恩义,没有一样能割舍得下。
若是此刻能做个富家翁,郭某宁愿将家业直接分成数分,几个子‘女’一人一份,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可,可如今被赶鸭子上了架,又怎么可能将家业平分?”
“唉——!
也真难为你了!”郑仁诲知道郭威跟自己说得是大实话,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追问,“既然你知道王秀峰是出自一番忠心,你为何,你为何从不接受他的劝谏?”
“君贵,君贵不是坏孩子!”郭威心里好生难过,摇摇头,继续实话实说。
“他虽然是我的义子,我和柴氏,却一直将他视若己出。
莫说,莫说他此时做事都中规中矩,对我这个父亲也是孝顺有加。
即便他做过什么非分之举,只要有情可原,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无法忍心苛责。
怎么可能听了秀峰的几句话,就将十数年的亲情弃之不顾?”
“那你可相信,君贵得到符氏为后盾,会对你行不孝之举?”郑仁诲无奈地耸耸肩,继续沉声追问。
“我在世之时,君贵肯定不会!”郭威稍加斟酌,便迅速给出答案。
柴荣的本事,他一清二楚。
柴荣的品‘性’,他也了如指掌。
骄傲是骄傲的些,甚至有些刚愎自用,但绝非无情无义之辈。
相反,跟他义母兼姑姑柴妫一样,此子至‘性’至情。
受人滴水之恩,都会回报以涌泉。
自己将他一直当做亲生儿子,他对自己,也与对待亲生父亲没任何两样。
“如果你哪天突然驾鹤,文仲,你别怪我咒你,人有旦夕祸福,我辈都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应该不忌讳这些。
哪天你忽然驾鹤西去,君贵可甘居于青哥或者意哥之下?”郑仁诲忽然后退了半步,目光炯炯,直戳郭威心底。
郭威被看得后退了两步,低下头,迟迟不敢与郑仁诲的目光相接。
书房内,顿时一片死寂。
只有晚风从窗外吹入,吹动符彦卿的亲笔信,像两片凋零的‘花’瓣儿,缓缓坠落于地。
注1:王宣徽,王峻此时被朝廷封为宣徽院北使。
魏仁浦称呼他的官名,并非尊敬,而是刻意将他与其余的人区别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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