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生病的人(1/2)
头很疼!
走到十一号鸡笼旁边的时候,王福寿觉得脑袋疼得实在难受。
他已经感觉不到痒,而是变成了极其剧烈,时隐时现的疼痛。
他靠着墙壁,用力甩了甩头,发现之前一直在抓痒的左手上全是血。
可是这并不重要。
在鸡笼侧面薄薄的合金板条表面,模糊反射出了王福寿此刻狰狞的表情。
鸡也是动物。
对于恐惧,所有动物的本能都一样,都会不顾一切的尖叫。
王福寿扔掉铁棒,双手紧紧抓住头发,好像正在用缰绳努力控制着一匹野马。
他感觉自己喉咙里怪怪的,仿佛咽喉内部瞬间变得粗大起来。
也许是肿胀,导致肿块塞住了气管,让自己无法呼吸,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情况很多年前就存在于记忆里。
那还是自己的童年,得了腮腺炎……想想过去,王福寿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村子里早年间死掉的一个老头。
因为缺碘,他得了大脖子病,颈部侧面长出了足球大小的一个肿瘤。
看上去很恐怖,连脑袋都被挤到了一遍,只能永远就那样歪着。
王福寿忽然冒出一个此前从未想过的念头————我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水……水……”
王福寿听见自己嘶哑的喊叫声。
这是好事情,意味着咽喉中间还有缝隙,还没有肿胀到无法呼吸的程度。
他扶着墙壁,跌跌撞撞走回了养鸡场办公室。
这一段路很短,大约六十多米,王福寿却走得很是艰难,甚至要弯着腰,双手用力撑住墙壁,或者是每一件能够当做支持的物件。
从饮水机里接出一杯透明的净水,王福寿双手捧着杯子,凑近嘴边,颤抖着喝了下去。
水顺着喉咙往下流淌,立刻引起了一阵不适。
咽喉剧烈耸动着,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呕吐反应。
一滴水也没有喝下去,水泥地面上全是咳出来的唾液和清水。
其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脓液与血滴。
依然干渴。
但是王福寿明白,自己目前需要的不是水。
他放下杯子,神情恍惚,动作麻木地重重跌坐在沙发上,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在混乱疼痛的脑子里想要找到解决方法。
毫无疑问,我病了,得尽快去医院。
而且,王福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病得这么严重过。
鸡叫得声音越来越大。
水无法解渴。
我,我需要血,需要喝血!
一种本能的厌恶,从王福寿心里油然而生。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头部的疼痛稍微减缓了一些,王福寿变得清醒起来。
他用力扶着墙壁从沙发上站起,摇晃着身子,朝着挂在对面墙上的镜子慢慢走去。
他知道短暂的清醒不会维持太久。
剧烈的疼痛很快又会再次袭来。
王福寿想要趁着这次间隙,想要看看自己的脸,看看镜子里的那个人,还是不是自己。
视线有些模糊,却并不妨碍王福寿看到两只眼眶里全是血丝。
它们是如此密集,颜色红得可怕,几乎占据了眼球当中所有的部分。
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王福寿张开嘴,看到了自己的喉咙。
舌头已经肿起来了,与食道连接的里面部分体积至少增加了三倍以上。
每次抬高或者转动舌尖,都会牵扯着产生痛感。
尤其是舌头下面的部位,已经肿胀得如同一团圆球。
薄薄的一丛红膜下面都是血管,轻轻一碰就疼得要命。
头部舒缓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几秒钟后,之前那种令人发狂的剧痛再次出现。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爪子,正在狠狠撕裂着王福寿的脑袋。
他惨叫着,哀嚎着,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理智,完全被本能操纵。
他离开房间,朝着距离最近的鸡笼走去。
笼子里挤挤挨挨都是母鸡。
尽管王福寿的动作缓慢而笨拙,仍然有一只倒霉的母鸡被捏住脖子,从笼子里拖了出来。
王福寿没有半点犹豫,把可怜的母鸡脑袋与鸡身掰成九十度弯折,然后低下头用力一咬,满嘴的鸡毛,温热的鸡血也顺着破口涌进了嘴里。
很特别的饮料,真的很好喝。
王福寿完全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
他也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用如此野蛮的方法生吃一只鸡?
此刻,他能够理解的事情,就是来自于身体内部的满足感。
很简单,也很直接————当鸡血顺着喉咙缓缓下咽的时候,折磨自己的头疼症状明显减缓,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极其难受的干渴。
一只鸡没有多少血。
牙齿和舌尖触碰到柔软鲜嫩鸡肉的时候,王福寿想也不想就张嘴咬下去,扯下一大块,在嘴里细细咀嚼。
他并不排斥鸡毛。
尽管这东西与食物两个字扯不上关系。
但茹毛饮血并非没有好处,那意味着能够更有效率,在极短的时间里,用最快的速度进食。
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已经产生了对食物的挑剔法则。
他们的吃法不再天然。
太多的顾忌,以及卫生与熟制等等一系列限制,使他们对于“食物”两个字的理解不再原始。
其实很简单:能动的,就是能吃的。
王福寿此刻就是这么理解。
他足足吃了两只鸡,才把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彻底驱逐。
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鸡血和鸡毛,嘴角残留着黄绿色的鸡粪。
柔软的内脏非常好吃,王福寿还是头一次发现,脆嫩的鸡心和肝脏味道一流,只是数量少了些。
笼子里的母鸡已经不叫了。
它们瑟瑟缩缩聚在一起,不住地四下张望,眼睛里全是惊恐。
外面下起了雨。
门开着,夜风裹着雨水吹了进来,落在王福寿疯狂滚烫的脸上。
他忽然睁大双眼,低头看看脚下洒落一地的鸡毛,以及少许被吃剩下的鸡肉,猛然惊醒,浑身发冷。
我,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竟然吞下了两只鸡,两只活生生的鸡!
尼玛,这都是钱啊!
做了错事就要尽量补救。
哪怕是难以弥补,也要伪装起来,让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发生。
清醒过来的王福寿以最快速度擦掉了血迹,扔掉了鸡毛,把鸡笼附近打扫得干干净净……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回到了办公室,看着摆在桌面上那盒老婆送来的冷饭,发了好一阵子呆。
然后,王福寿想起了昨天晚上咬伤自己的那个偷鸡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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