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点想亲(2/5)
“怎么样?”
他不禁点头:“确实。”
没过一会儿餐饮就端了上来,洛颜饿的前胸贴后背,刚开始还矜持地装了几下,后来被陆淮琛损了一通之后干脆像平时那样吞咽,三两下扫完了一盘水果沙拉。
脚下的地板是木质的,或许是气候潮湿的缘故,腐湿的接连处踩上去总会吱悠作响,一个看上去四岁大小的孩子手攥着钢铁侠的玩具,从餐厅内跑出来,鞋子不慎滑了一下,刚巧跌倒在他们餐桌旁边。
洛颜在心底惊呼一声,连忙搁下刀叉,弯腰将小孩子扶了起来。
孩子或许是摔疼了,在哭,鼻涕眼泪抹了整张脸蛋。
“天呢,我们该怎么办?”洛颜也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此时有些手足无措地冲陆淮琛扔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就在这时,从餐厅内跑出来一位穿高跟鞋的女士,她四处焦急地喊着一个名字:“harry——”
“mom——”小孩子音调拔高了一些,哭花着脸转过身。
洛颜眼底一阵欣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挥了挥手,然而还没等她将“here”说出口,话头就就如同棉花般塞进喉咙。
拂面而来的海风霎时好似刀锋一样冰冷,足以割破皮肤。
眼前这个脸上挂着担忧神色,急匆匆朝男孩跑过来的人,正是她的母亲邓心。
等对方把注意力从孩子这儿挪到洛颜身上时,原本要道谢的话语也停留在唇边——她愣住了,一时之间忘记了想要说什么,竟定定地蹲在原地。
半晌,才找回干燥的嗓音:“……洛颜?”
跟重新嫁人还有了第二个孩子的母亲相比,洛颜显得淡定多了,她微抿起唇,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颇为礼貌地颔首:“是我。”
她不是没曾想过邓心会重新嫁人,甚至还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遇见了,看到邓心给予别的孩子她极少感受过的关心,她会不会当场崩溃。
没有。
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表现比任何人都要冷静,甚至还分神猜测那个男孩究竟拥有哪一国的血统。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一会儿,邓心往身侧陆淮琛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了然地站起身来:“我去结账。”
等他走了之后,邓心攥紧男孩的手,站起身来踌躇着开口——
“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洛颜轻声回答:“还好。”
“你……已经成年了是吗?”
“嗯。”
邓心欲言又止,喉咙处像是被撒了一把沙土,哽咽着莫名的干涩。
哭花脸的男孩一直攥着她的裙摆,小脸布满了童稚和天真:“妈妈,我们去吃饭啊。”
洛颜瞥了一眼那男孩儿,即便是混血,她也能看出眉眼同自己相像的地方,微翕着唇,头脑有些发涨。
视野里数根芦苇麦穗随风飘摇,她将额前散落下的发丝抿在耳后,极力按压住心底的情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邓心恍然叫住她,“你酒店在这附近吗,我们,能聊聊吗?”
洛颜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寒假,她曾经答应过陆淮琛会考虑跟母亲促膝谈心……只不过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
“等有机会吧。”
话落,她没等母亲挽留,转身跑下木质楼梯。
陆淮琛早就已经结完账,斜立在楼下的墙角处刷手机,听见脚步声后,将手机装进口袋,扶起立在一旁的自行车,拍了拍:“要不要坐后座?”
她疑惑地问:“这是哪里来的呀?”
他率先一步跨上:“找餐厅老板租的,快点上来,我带你感受一下傍晚的海风。”
洛颜点头,拢起裙摆,斜身侧坐在后座上,手臂轻环住陆淮琛的腰,头轻轻靠着,两只腿搭在一起。
路程单调而漫长。
车速不疾不徐,陆淮琛一直没讲话,甚至没有追问刚才碰面的细节,洛颜也选择沉默,咬紧牙关,闭上双眼不显露一丝情绪。
仍旧有一部分游人守在岸边观赏夕阳,傍晚暮色如水,不远处蓝顶的教堂内传出浑厚的钟声,一轮烧红逐渐隐匿在深墨色的海岸,落霞将海面染红。
晚风轻拂过脸颊,她睁开眼痴痴地看着眼前盛景,耳畔传来游客为落日惊叹的鼓掌声,此起彼伏,与心脏同拍跳动。
“好美啊。”洛颜情不自禁感叹出声,攥着裙摆的指尖微微握紧。
“是啊——”他回应说。
进了小镇,海岸傍晚的夜被房屋尽数遮挡,连钟声也只剩下愈发遥远的回音,洛颜凝眸看着路边过往的霓虹灯,抿住唇用手背飞快地抹去沁湿眼角的泪水。
“那男孩眼睛还挺像我的。”她悄悄说。
陆淮琛愣了片刻,稍侧了一下头——
洛颜感觉口中有一阵嘴唇被咬破的血腥味,嗓子也像洒了胡椒面一般又涩又干,她吸了吸鼻子,拨开沾到嘴角的碎发,语气忽然有些哽咽:“很抱歉,我没能遵守我们的承诺,跟她好好聊一次。”
浪花一潮一潮拍向礁石,落日最终还是消匿在彼岸。
小镇的巷子很窄,生活气息浓重,平静又柔和的月光铺了一地,巷口如同哨声的海风肆意倾灌。
车速慢慢放了下来,龙头有些不稳地摇晃着,仿佛过了许久,陆淮琛空出一只手来,牵住她搂着他的那只,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只是担心你会后悔。”
……
洛颜闻言,将另一只手也环上他的腰际,将额头轻抵在他的后背,闷声说:“但愿不会。”
***
周身弥漫着浓密的雾霾,眼前残破不堪的建筑摇摇欲坠,洛颜伸手拨开身前的荆棘,踩着泥坑往前走,四下静谧一片,没有任何声响。
她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失去了再向前的勇气,而当她刚想转头时,一张张凶戾的面孔如潮水般涌来,铺满视线,她像是脱缰马儿似的拼命奔跑,脚下数不清的铁钉扎进了脚心里,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那栋废弃的建筑里,那些令人心颤的鬼面才消失。
她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上楼梯,一层,又一层,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而楼梯也似乎长到没有尽头,她跑了起来,脚下的水泥地似乎也追随着她的步伐挪动,就在这时,四周忽然陷入一片黑暗,脚下的路失去了实感,她陡然踩空,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下一个场景,不知怎么,洛颜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眼前正躺在地上,有着刀疤脸的男子满身是血地。
她害怕极了,手脚一直发抖,胸腔处像是破了一个窟窿,冷风铺面袭来直闯心肺,她吓得扔掉匕首,想要转身逃跑,而腿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她拼命挣扎,逃脱,脸上泪痕狼藉。
而那个男子忽然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地冲她扑过来——
洛颜猛地惊醒,瞪眼双眼呼吸着房间里的空气,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是梦。
手脚的痉挛感迟迟未退,她心下戚然,瑟缩着身子裹紧棉被边缘,试图从寒冷中捕捉几丝温暖。
夜态视力逐渐捕捉到房间四周的陈设,夜已经深了,皎洁的月光映得被单发白,她伸出手,反复观察指尖的骨节,仿佛想看清上面究竟有没有血渍似的。
梦里的恐惧感如此清晰,心像是被戳进冰块那样刺痛无比,她颤抖着放下手,瞪圆眼睛不敢再眨,生怕那样窒息的场景会再次袭来。
身边床铺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她下意识地侧眸看去,暖黄色的床头灯被人打开,光线涌了过来。
“你做噩梦了吗?”陆淮琛趿着拖鞋走到她的床边,微弯下腰看她。
“嗯……我吵到你了吗?”她咬咬唇,知道自己此时的气色一定很差,悄悄用被褥遮了半边脸,露出漆黑的鹿眼。
“没有,我还没睡着,”陆淮琛侧坐在床头,伸手轻拨了几下她被汗渍浸湿的长发,眸色沉了沉,“害怕了?”
一到夜晚,人的所有感性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她也恐惧冲昏了头,微微颔首,坐起身来,整个人抱着膝盖缩成很小的一团。
“梦,太真实了。”她说。
陆淮琛抿唇,将床头柜的水杯递给她,又侧眸看向落地窗外的摇篮椅,上面搁置了一把吉他:“你等一下。”
他去将吉他取了进来,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琴有模有样地架在一侧大腿。
洛颜愣了愣,出声问道:“你还会弹吉他?”
“会一点,想听什么?”
“那你擅长什么?”
“《小星星》?”
洛颜捧着水杯笑出声来:“就会这个啊。”
陆淮琛轻笑着没说话,侧坐在椅子上轻拨了几下吉他的弦,好久没弹过了,还有些手生——
几下试音之后,旋律慢慢响起,干净清澈的弦音像是流泻在山涧的泉眼,伴着室内零星灯火,陆淮琛抬起眸来,盯住女孩鹿一般黑亮的眼睛,嗓音低沉含糊——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极富韵律的音调充盈入耳,令洛颜心弦一颤,她捧着水杯的手微微顿住,心中万千思绪像是纠缠如麻的线。
“我的小鬼小鬼
捏捏你的笑脸
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床灯,光线沿着陆淮琛衣角徐徐游走,他薄唇轻启,敛眉低吟,骨子里溢出一股温柔,连面容都柔和得如同窗外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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