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论年龄，罗叶是在场的几人中最小的一个。

算上在古老时代经历的岁月，莫语已经近万岁。

斯蒂芬妮和青帝也已经数万岁，一路从太古时代走来。

而罗叶就出生在黄昏时代，迄今不过数百年。

他不如青帝和斯蒂芬妮走过无数时代，已然和普通凡人不是一个物种，有那种刻入骨子里来自于永生者的超脱物外的漠视。

古老者们帮助凡人，更多是处于利益和怜悯。

而罗叶不一样，他出生在黄昏时代最黑暗的时候，带着那个人类文明最暗淡时代的悲怆。

在那个时代里，会有村庄将孩童献给妖魔，只求短暂的庇佑；会有守卫村庄的战士死后却异变成怪物，攻击自己曾经守护的人；会有孩子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母，只为了避免污染的进一步扩散。

那是一个苟且混乱的时代，那是一个疯狂的时代。

杀戮和背叛是世界的旋律，曾经高高在上享受着供奉的神明肆意的屠杀着无助的凡人，恐怖的血祭和邪神的祭祀随处可见。

凡人们颤颤巍巍的活着，超凡者们胆战心惊的活着。

每个人都不知道当下一个天明到来前，自己是否还能顺利的睁开眼睛。

罗叶就是在这样的时代里长大。

他五岁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整个村庄都化作了邪神的血食，他因为躲在地窖里而逃过一劫。

而那些曾经逗弄过他的长辈，那些曾经和他一起玩耍的孩子们，都化作了一堆堆干枯的骨骸。

一个路过的武道大师收养了他，并教他练武，甚至还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那段时光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然而在那样的时代里，一切光华都是短暂的。

一个疯神路过了他们居住的城镇，在那恐怖的污染之下，城镇中绝大多数人都被污染变成了怪物。

其中包括他的师傅和未婚妻。

他亲手杀死了将他视如己出已的师傅，以及他深爱着的未婚妻。

在那个夜晚，他觉醒了。

从此以后，他一个人踏上了征途，带着复仇的火焰。

他要摧毁这个黑暗的世界，杀死所有的妖魔神明，荡清寰宇，重新建立一个没有疯狂和污染的世界。

他一开始是加入猎杀小队，猎杀一些弱小的妖魔，随着他逐渐强大，声名鹊起，被一个强大的将军吸纳进了组织，并组建在军队中做到了高层。

这个将军是一个和他有一样理想的人，他们到处猎杀疯神，那个将军也是他人生第一个敬仰的人。

但是好景不长，在一次行动中，他们的军队全军覆没，将军也死在了那场行动中。

他侥幸逃了出来，重组了将军的残部，并自命领袖。

然后一步步的把这只军队，带成了整个世界最强的军队，然后他率领着这只军队，组建了庞大的人类联军。

就这样，他一步步的推翻了所有的神明。

斩杀了那只曾经让他的师傅和未婚妻变异的疯神。

他也在这样的潮流里，成为了黄昏时代唯一一个踏入神话的人。

他的法则就是杀戮，为了守护的杀戮，是整个人类文明，在最绝望的时刻，爆发出来的最后的光辉。

在黄昏时代结束后，世界战争中，他统合了所有的隐秘组织，建立了基金会，实现了他曾经的梦想。

建立了一个有秩序的，没有疯狂和污染的世界。

他是上个时代的救世主。

“你好。”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莫语的手。

希望，也是一种传承。

——

“请进。”

莫月的话语还未落下，粉色纱裙的少女就坐在了桌子上，扭头注视着莫月，晃荡着两个漂亮的小脚丫。

“元儿姐，怎么啦？”

莫月被她看着有些发毛，本能的后退了半步。

“没什么，”李元儿扭头看向桌面的宣纸，看着那一行笔力遒劲的五个大字，“宫廷玉液酒，这什么意思？

小月你写的吗？”

“我哥写的。”

莫月摇摇头，一点点远离坐在桌子上的李元儿，“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唔，小月，你有些怕我？”

李元儿歪了歪头，奇怪的看着莫月。

“没有啊，”莫月一步步后退，直到她靠在了桌子上，“元儿姐，你不觉得你今天，太正常了一点吗？”

“我正常有什么问题吗？”

李元儿眨了眨眼睛，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白嫩的脚丫踩在温润的红木地板上，一步步的向着莫月走去。

“没有什么问题。”

小丫头将靠着办公桌的身体挺直，离开了办公桌。

李元儿疑惑的看了一眼她身后，整个办公桌一切如常，仿佛莫月就是简单的靠了一下而已。

“元儿姐来找我干什么啊？”

在李元儿打量办公桌的时候，莫月起身拿起了水壶，给李元儿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找你帮个忙。”

李元儿端起水杯，露出一个微笑。

——

“所以，只有至少圣人级别的存在出手才有可能抵挡住污染的侵蚀？”

在一片混沌疯狂的阿瓦隆中，莫语看着面前的广青，轻声问道。

“是的。”

广青微微点头。

就在刚刚，莫语大概了解了阿瓦隆的来历。

阿瓦隆本身只是一个存在于凯尔特神话中的理想乡，代表着人们对于一个纯粹美好的‘极乐世界’的向往，与基督神话中的伊甸园相似。

其实各个神话体系中都有这种类似的理想乡，阿瓦隆在这些神话中本身并不出彩，只是一个附着于世界之外的小空间而已，比起天宫的广博远远不及，甚至都不如太一开辟的中古天庭。

但最终罗叶将基金会的中枢定在了这里。

原因很简单，阿瓦隆上有一个破口，这个破口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而存在世界的最底层，混乱激荡的信息中。

这个破口的一端连接着阿瓦隆，而另一端则连接着，沉睡中的造物主。

理论上来说，造物主的力量其实是和宇宙本身平行的，莫语遍寻整个宇宙底层信息，莫语都没有发现过造物主的踪迹，除了燧明国的神器水晶球以外，莫语至今没有发现过任何可以直接沟通造物主的物品。

可惜那个水晶球被留在了燧明星，并没有跟着莫语一起回到现世。

但是总的来说，造物主本身其实是没有和宇宙直接联通的，但是他却通过某种特殊的联系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宇宙，伴随着他的苏醒，整个宇宙也逐渐被疯狂的意志吞噬。

不过这个联系并不强，污染只能一点点的渗透到宇宙中，所以整个宇宙不是同时被疯狂吞噬的，而是一颗星球一颗星球的毁灭，而且宇宙中所有被疯狂吞噬的星球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并不会突然被降临的污染毁灭。

而阿瓦隆这个情况则完全不一样，有人完全凿穿了造物主与宇宙的通道，让造物主的污染可以直接倾泄进宇宙中，这些污染是突如其来的，凡人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打个比方来说，造物主和宇宙之间的间隔其实就相当于一张桌面，宇宙里的文明是桌面上搭建好的积木，而造物主的污染力量就在桌面下方。

他无法越过桌面，只能在桌面下不断的敲击着桌面，通过震动让桌面上的积木倒塌，这些震动一下子震不塌积木，只能依靠不断的累积微小的偏移让积木倒塌。

而阿瓦隆的情况就是桌面上被开了一个口子，造物主可以直接把手从口子里伸出来，打掉所有的积木。

“这个破口是从阿瓦隆这边打开的，还是从原初混沌那边打开的？”

莫语思考了一会儿，抬头问道。

青帝和罗叶并不知道造物主的存在，他们将造物主的疯狂力量称之为原初混沌。

“应该是是从另一边打开的，”青帝回应道，“我们在黄昏时代之后做过调查，确定当时的通道是突然打开的，当时在阿瓦隆中的神明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直接被污染成为了疯神。

而这些污染也迅速从阿瓦隆中外泄，污染了其他的神明，并最终造就了黄昏时代。”

阿瓦隆里的这个‘破口’就是整个黄昏时代的起源，听到青帝的回答，莫语解除了一个疑惑，却诞生了更多的疑惑，

如果说破口是造物主的那边捅开的，那是否意味着造物主并不在沉睡？

他的意志其实一直在活跃着？

是否意味着，造物主早已‘苏醒’？

但是如果造物主苏醒了过来，要毁灭他创造的宇宙很轻松，不必这样的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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