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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觉悟与朝阳故友(1/2)

益州的夏日,天地若流火。

山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一人。

道旁两方,皆是林木。

山林愈静,炎炎灼热,唯有远处声声蝉鸣传来,更显幽静。

那人自是封亦。

即便行走在燥热艳阳之下,封亦浑身干燥,神色平和,一派清静。

然而,他的内心却不像他此时表现的这般平静。

“导引术”,练气之法也。

青云门之“导引术”自与凡俗流传大有不同,虽不至绝密,放之世间,也是难得的秘法。

封亦传出此法,实则已然违背了青云门规,也是要受刑罚惩处的。

不过,他此时心境波动,却并非因为私传秘法。

将“导引术”,这般“太极玄清道”的前置简化练气法传下,尤其是传授给小环,封亦并不后悔。

——魔教鬼先生,尚能因为惜才,而将“鬼道”秘法传下,还赠送法宝。

难道自己还吝惜一篇寻常的练气法门吗?

大概唯一遗憾的,便是封亦自己并不能做主。

让他心中掀起波澜的,正是它了。

封亦上山多年,一直以来潜心修炼,极少理会其他的事情。

然而此次首度下山,当他想要做事的时候,方才觉察无形之间禁锢在身的诸般桎梏。

他蓦地惊觉,将“在其位谋其政”反过来,也是极为重要的——“欲谋其政,必求其位”!

他欲要谋求复兴朝阳,眼下除了修为之外,原来还需要拿下必要的位置!

不仅仅只是提升“名望”,还需将“名望”兑现为权责,因为“名正,才能言顺”!

何况是身在上下尊卑分明的青云门中?

“唔——”

“想得太简单了啊。”封亦轻声自说,话语都散入了风中。

不过随着他心绪平复,目中愈发透出坚定不移,“抱歉了啊,大师兄。

——说不得,便要与师兄争一争‘首座真人’之位了。”

若自己能继承朝阳一脉首座真人的身份,许多事情一下便豁然开朗,束缚在身的诸般桎梏,也会消弭大半。

别的不说,便是如此前传法之事,放在师父商正梁身上,谁也无法指摘。

这便是“名正言顺”!

当然,封亦还是明白不管如何,一切都将以他自身实力为基准。

只是有了此次经历,让他心中有了计较,此后也当在这一方面做出努力了。

譬如,在即将到来的盛会舞台,他便需要竭尽全力去争取好的名次,方能为自己赢下偌大名望。

也才能距离“首座”之位,多几分希望。

既然说到修为实力,那便正好提及一句——其实封亦在下山时,修为便已然修到了“玉清五层”。

那是融汇“五气朝元”之助益。

单从修为来看,封亦在朝阳峰年轻一辈已然站到了第一梯队,与大师兄楚誉宏几人一般无二。

商正梁愿意放封亦下山,还是在“七脉会武”这般大比盛会来临的前夕,没督促他闭关苦修,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玉清五层”修为,也足可应付下山游历的诸般危机。

毕竟,方今天下,正道大昌,“邪魔退避”嘛。

不过,朝阳峰上知道封亦修为的,也只有师父商正梁与两位师叔,以及藏经阁中的胥师祖。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知晓,封亦便匆匆下了山。

实是因为师父商正梁发了话,无论游历如何,务必在一年之内回返朝阳,以便剩下一年左右的时间为盛会整备。

——

朝阳峰。

主峰北面,太阳一日里极少照下之处,有如是一个地方。

那里面对这一个幽谷,谷中松林茂密地生长着,苍翠如墨;背后靠着绝壁,有一处山洞,显得格外幽寂冷清。

一道山涧从绝壁远处,飞流而下,散成一簇又一簇明亮的水珠,阳光一照,光彩四射。

此地,名为“落松涧”,乃是常年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处。

不过近来,它迎来了自己的住客,并且一住,便是半年之久。

“啊——!”

一声清啸,声浪滚滚,从幽谷上方远远传开,不住回响。

那长啸之人,气息极为悠长,惊得谷中鸟雀纷飞,久久不敢归巢,竟是足足持续将近一刻钟,气息不足时方才缓了下来。

原来正有一人,站在那绝壁洞窟入口前,放声长啸!

“唉,每日都这般鬼吼鬼叫,你也不嫌烦?”洞窟里另一面,又走出一人,人没显出,声音倒是先一步传出来了。

先前那人听见了对方的感叹,也不理会,仍自大声地吼了一句:“好无聊啊——!

我快无聊死啦——!”

后面那人走出来,靠着一块巨石坐下,复又往后一倒,躺了上去,只把双臂交错放在脑后,双眼望着清朗的天空。

听着先那人吼完,没好气地接了一句:“谁还不是呢?

——唔,对了,师父命人送来的道经,你读完了吗?”

先前那人一听,一日大好的兴致全给败坏,唉声叹气地道:“大抵读了一半吧。”后面那人一惊,从半躺坐起,眼里流露出意外与敬佩之色:“你居然把道经都读完一半了?”

“谁说是道经的一半?”先前那人回转身,也走过来,往那巨石上一躺,“我说的是第一部道经,《道德真经》的一半!”

后面那人失笑,复又躺回去,得意地笑着道:“那我还是比你要好些,再有几页,《道德真经》我便要读完了。”先前那人不屑地嗤了声,怔怔地望着那碧蓝长空,叹道:“你说,明明都是认识的字,为何凑在一块,理解起来便这般晦涩艰难?

——我现在当真佩服师弟。

咱们才读几月,就有些受不了了。

可封师弟当初可整整读了五年的道经啊!”

后面那人,一听“读经五年”,也似想起什么可怖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哆嗦,跟着叹道:“是啊,简直难以想象!

难怪师父总说封师弟才是身具大毅力之人,我们果然比不上啊。”

“你说,”先前那人道,“封师弟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

后面那人眼睛一翻,道:“我怎么知道?

不过,不管做什么,定然比咱们两个自在快活就是了!”

先前那人神情一顿,缓缓地道:“是啊,真想他啊。”

后面那人也大为赞同,点头道:“不错,这‘落松涧’,也该有他一个位置才是!

——酒是三个人喝的,凭什么就咱们两个受罚?”

原来,这二人正是心心念念“惦记”封亦的那两位师兄,前者是徐明,后面之人则是江枫。

两人此前犯了戒令,惹来商正梁大动肝火,通通罚到了“落松涧”面壁思过,到如今已有半年之久。

“要我说,”江枫感叹地道,“这事儿还得怪你,若不是你非得提什么‘践行酒’,哪里有今日的罪受?”

随着厮混熟络,两人之间,江枫哪里还有当初“师兄”的威严。

毕竟,他俩年岁也不过相差七八岁,在修行人之中完全属于同龄之人。

徐明自也不会吃他推卸这套,利落地回敬道:“也不知当初那酒到底是谁寻来的!”

江枫一讪,怒道:“若不是提,我哪会费心去寻?”

徐明也怒,反驳道:“若不是你寻来,哪里会犯戒令?”

两人四目以对,各自瞪圆了眼,分毫不让。

然而片刻之后,却又立时和解——江枫摆摆手,道:“说起来,也是封师弟的错。

若不是他,我们哪里会提什么‘践行酒’?”徐明也点点头,道:“不错。

若是他坚持不受,或是义正言辞的拒绝,哪里会有今日苦果?”

“唔~”

“嗯?”

“师兄啊,”徐明幽幽地道,“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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