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豁出去(3/4)
纪澄握着休书的手一紧,抬头看向沈彻,刚要说话却又被他打断。
“这样也好,我还得感激你,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儿看清楚你的自私凉薄,于我却是好事。”沈彻顿了顿,“其实早在当年我就已经看出你的狠毒和自私了,到后来却是自欺欺人,以为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并没有什么迫不得己,而是天性如此。”
纪澄哽咽得捂住了嘴巴才能不发出声音,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不堪,也知道沈彻看不上自己,只是不知道亲口听他说出来会这样伤人。
“我……”
沈彻摆了摆手道:“你别说话,今晚之后我们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见。
有些话总要说清楚的,问明白的。”
“当初在草原上……”沈彻的话说到一般便被纪澄急急地截断。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当初是我背弃了你,救了子云哥哥,我从没奢求过你原谅。”纪澄急急地道,生怕沈彻不许她说话一般,“本来我早就没脸再待在沈家,可是却厚颜无耻的待了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
沈彻摇头笑道:“你从来就没有懂过我。”他失望得连话都不想再说,站起身道:“睡吧,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纪澄紧跟着沈彻站起来,踉跄地跑到门边,沈彻打开门回过头道:“我根本就没怪过你救凌子云的事情。
如果你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你面前,那才是毫无人性。
我恨你的地方从来不是这里。
我连你设计杀我都可以原谅,还率先低头,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你施舍出去的一颗解药?”
纪澄闻言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既然从没怪过她,那他们何至于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纪澄飞快地追着沈彻跑出去,“郎君。”
沈彻顿住道:“我已经不是你的郎君。
你也不用再多说什么,我的心意已决,很多事情看透了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走到这个地步,再回头已经是不可能了。”
纪澄觉得就像有一只大锤从她头顶砸落一般,她的眼睛再看不到东西,耳朵也再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柳叶儿和榆钱儿两人扶着她的手将她掺回炕上,纪澄都还浑浑噩噩的。
柳叶儿握着纪澄的手来回地替她揉搓,“天哪,怎么冻成这样?
榆钱儿快去煮碗姜汤来,姑娘浑身都凉透了。”
的确是浑身都凉透了,连五脏六腑都是凉的。
捧着姜汤的时候,纪澄被那热气惊醒,“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得不可遏制,吓得柳叶儿和榆钱儿手足无措,她们是第一次见纪澄哭得这样撕心裂肺,哪怕当初祝吉军想强娶她的时候,她那么害怕都从没这样哭过。
便是天仙,真正的哭起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纪澄的脚边扔了三、四十张手绢之后,她才哭得停下来,眼睛肿得老高老高,像金鱼一般。
柳叶儿和榆钱儿都不敢说话,直到纪澄冷静下来道:“郎君已经写了休书,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兰花巷。
简单收拾一下吧,后面爹爹会派人来拉东西的。”
柳叶儿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纪澄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柳叶儿和榆钱儿站着不动,生怕纪澄做什么傻事。
纪澄苦笑道:“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寻死觅活的。
我需要静一静,下去吧。”
柳叶儿和榆钱儿这才退了出去,刚走到门边就听见纪澄道:“不许告诉人,不许找老祖宗。
安安静静地在你们屋子里待着,否则咱们的主仆之情也就尽了。”
柳叶儿和榆钱儿互看一眼,把各自心底的念头都打消了。
纪澄坐在妆奁前,休书已经被她和那两份考卷都收在了一起,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卧云堂在她和沈彻成亲之前翻新过,尤其是净室费了很多的心思去布置,纪澄忽然想起来,她好像还从没有和沈彻一起在这里歇过。
纪澄心底瞬间涌起很多遗憾与悔意,这些悔意叫她一刻也不能等地匆匆就开了门出去,她还欠沈彻一次真诚的道歉,那些话数次涌到她嘴边,可却因为一些她自己如今都记不起来的原因而从没说出过口。
今晚一切走到绝路的时候,叫人再没了什么顾忌。
在沈彻说了那些话之后,纪澄也没抱着要挽回他的希望,因为离开本就是她自己要求的。
如今只是想图个安心吧。
对的,就是安心。
纪澄在看到柴扉上挂着的铜锁时,如是安慰自己。
她转过身跑回卧云堂,拿了轻雪剑就又往外走。
纪澄一出去就看见霓裳在角落里张望,她现在哪里还顾忌得了她,先才的动静只怕霓裳最是清楚,她追着沈彻出去说的话,霓裳只怕也听见了。
纪澄只当没看见霓裳,提着剑跑到柴扉处,一剑就砍开了那铜锁。
顶院里沈彻刚沐浴出来,赤着脚,穿着白色松江细棉布的撒脚裤,正随手系着上身中衣的衣带,纪澄就跑了进去。
沈彻皱了皱眉头,面色不渝地看向纪澄。
“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我把话说完就离开,好不好?”纪澄带着哀求地看向沈彻。
沈彻沉默片刻,走到矮脚桌前的蒲垫上坐下,“说吧。”
纪澄没选择沈彻的对面坐下,而是跪坐到他右手边的蒲席上,“半日散的事情我一直欠你一个说法。”
沈彻挑了挑眉,纪澄急急地道:“你让我说完。”如果这时候打断她,纪澄怕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说这些话了。
“你说得没错,我天性就凉薄自私,阴险狠毒,当时子云中了半日散的时候,我脑子里甚至闪过不救他的念头。
因为如果我救了他,你就可能会死。”纪澄看向沈彻道:“这里面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如果你死了,我就成了寡妇,而如果你还活着,这件事就会成为你我之间永远的隔阂。
这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纪澄垂下眼皮,脸上开始发烧,“可是当时我脑子里一团乱,子云又一直吐血,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的犹豫并不是因为这些的权衡,只是因为我心里并不愿你有危险。”
“我自己都被这种想法惊呆了。”纪澄自嘲地笑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不愿意救子云?
“可是我不能看着他死。
如果他死了,我这一辈子心就不会再安宁,我从心上已经背弃了我和他的感情,就再不能看着他因为而死。”纪澄重新抬头去看沈彻,“所以我救了他,从此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他了。”
沈彻淡淡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我没有为这件事情怪过你。”
纪澄先才的一番话其实已经就是在表白,但是她在沈彻脸上没有看到任何表情的波动,仿佛只是在听一个陌生人陈述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伤心、绝望倾盆而来,纪澄重新垂下眼皮问道:“你是怪我在那之后没有去找你吗?”
沈彻的眼睛睁了睁,但纪澄并没看到,她只顾着要将自己心底的话一鼓作气地说出来,“我心里有些猜想,你从来都不是没有成算的人,我期盼这你能躲过霍德的追杀,可却没有把握。
我看得出扎依那钟情于你,她定然舍不得你死,可却逼着我去救子云,我就想她一定有办法救你。”
“你看,多么可悲,我救了子云,却要眼巴巴地在心底恳求扎依那能救你。”纪澄的声音缥缈得仿佛旷野的云一般,“一开始我病得厉害,辨不清方向,清醒之后就没脸再见你,也害怕如果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和扎依那你正亲亲密密。”
沈彻冷笑道:“不用给你自己找借口。
我对扎依那如何,你难道会不清楚?
你没脸见我,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会原谅你,你甚至连试探一下都不肯,就替我做了决定。
你的性子一向如此,无利不起早,既然你认定了我不会原谅你,自然也就不值得你付出任何心思去挽回,因为没有收益嘛。”
“后来我找到你,带你回京。
你所谓的厚颜无耻,不过就是舍不得这一番富贵而已,你怕再遇到祝吉军那样的人,所以才在沈家忍气吞声的过日子是不是?
就这样,你也是不肯低头对我说半句当初的事情。”
“纪澄,但凡你心里对我真的有那么一丝感情,你就不会这么多个月来一句话也不说。”沈彻冷冷地道。
纪澄摇了摇头,眼泪随着摇头的动作再也在眼底包不住地流下来,“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跟你道歉的。”
“哦。”沈彻笑了笑,显然是不信的,“既然想,为何却从没说过?
纪澄,何必再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你大哥的事情我已经替你处理妥当了,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今后也不会刻意对付你们纪家,你大可以放宽心,不用在再这里演戏,看了只叫人恶心。”
纪澄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多,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哭着看着沈彻的眼睛道:“不是为了纪家,我不是。
只是今天不说,以后我也再不会有机会,也不会有勇气说了。
在大哥出事之前,我就想跟你道歉的,可是你总是不回来,也总是不理我。
身上还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气,后来又有什么南诏公主跑出来,我心里不高兴,我真怕我变成我娘那样的人。”
“我娘你知道吧?”纪澄怯怯地看着沈彻,“当初我爹爹和她也是山盟海誓,可后来我娘的红颜还没老去,我爹爹就纳了新的姨娘,我娘天天落泪,做了许许多多叫人瞧不上的事情,把我爹爹推得越来越远,我真怕我也会变成我娘那个样子。”
纪澄哭着抓住沈彻放在桌上的手道:“可是我就是嫉妒,所以总是说不出口,还把一切都怪到了你的头上。
我生病你也不来看我,我就想你一定是喜欢上别人了,心里再没有我。
我就是你说的那样,无利不起早,所以一点努力都不肯付出。
连柳叶儿都看不过去开始教训我了,可我还在犹豫,直到大哥出事。”
纪澄的声音越来越低,无力地放开沈彻的手道:“我当时就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了。”
沈彻将手收到桌下道:“我的确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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