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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回(1/2)

(三)孤家寡人【魏帝】

大魏一统九州的初年,满地哀鸣、遍处苦楚。

太子下令减税卸赋,与民休养生息,同时于朝堂整肃风气,开拓人才选拔制,拔树搜根,大肆搜查各地官员腐败之迹。

太子的雷厉风行使得举国上下一片清明,逐渐步入正轨。

汉安十二年,太子手持两份罪己诏,于天下众人之面揭露魏帝因一己之私残害忠良、暗中促成两桩血案的事实真相,并奉魏帝之命,以罪己诏为证,重审常猛军一案以及城氏谋逆案,由太尉蒋善、太傅李成义、司空付名越、东府司主司江呈轶为主审官,廷尉府、御史台共同参与会审,重新复核证据,查问人证,以还英骨忠魂之公道,昭告天下洗雪冤情。

同年秋月,魏帝自称失德,且病重无法理政,推贤逊能,让位于东宫太子,退居北宫泯秋殿内休养,了此残生。

宁南权自少年时便病根深种。

退位后,虽有苏筠侍奉在侧,情况微有好转,却终究也是强弩之末无可挽回。

在他三日喝汤药五日施针灸的日子里,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意趣,活如一具死尸。

他幽居泯秋殿后,宁无衡便再没来探望过。

庭院中的柳树,一绿一枯,来来回回反复多次,机械的履行着它的职责。

新帝登基的第三年,他的病势逐渐恶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在他奄奄一息,即将离开人世时,他隐约瞧见了宁无衡与城阁浅站在他的床头,默默注视着他。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的景象。

弥留之际,他发出一声长叹,糊里糊涂的说了一番话,内容大概是忏悔,但具体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

他一生都陷在皇权之争中,至死也未能挣脱出来,到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妻离子散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他其实后悔过,真的后悔过。

在他因怒火和怀疑,经过宁铮刻意的挑拨下,下令斩杀城氏一族时,也曾有过片刻迟疑,但很快这种犹豫便被他对城氏的忌惮所吞噬,促使他作出了这令他终生后悔的决定。

他想过,如今的结局或许就是他背叛尊师、欺上瞒下制造血案的报应,亦是他迷失在至尊之位,得陇望蜀、自欺欺人的下场。

临死之前,他想通了一切,放下了多年的执念,在无尽的懊悔中悲泣着离去。

宁南权慢慢睡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再醒,意识飘离身体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还在卢氏学塾的日子。

故人皆在,冲着他微笑,恭敬的称他一声,“太子殿下”。

他慢慢转身,瞧见了角落里穿着浅青色纱裙、一直默默注视他的城阁浅。

那姑娘,莞尔一笑、嫣然无方....

建和四年初春,太上皇病逝,内宫传来鸣钟,在宏宏之音中,送走了这位晚景凄凉、令人感叹唏嘘的帝王。

(四)岁月静好

宁平六年,一辆外观朴素无华的马车,衬着京畿地区的热闹与繁荣,驶入了洛阳城郊的一座庄园之中。

一男一女相互搀扶着跳下了马车,在一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黄门的带领下,从庄子的隐蔽处去往了前院。

绿荫庭院里啼来几声燕莺之鸣,远远望去满庭芳草与碧天相连,春和景明、郁郁葱葱。

静谧幽深处,站着一个身穿浅碧色纱裙的女子,正仰头望着天边飞过的那一群白鸽。

“臣弟宁南忧携妻江氏,拜见城太后。”

游廊尽头响起一记低沉的男音。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瞧见了游廊下向她拜礼的夫妻,于是急忙走过去扶起他们道:“二位快快请起,何须行此大礼?”

说罢,宁南忧一边搀着身旁的江呈佳小心起身,一边对面前的城阁浅说道:“天气转凉,皇嫂,我们能否入厅说话?”

这郎君小心翼翼的扶着妻子的肩膀,面上隐隐露出担忧之色。

城阁浅目光略略一扫,落在了江呈佳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意深长的说道:“弟妹怀孕了?”

宁南忧神色一怔,坚毅俊朗的脸庞遮上一层淡淡的喜悦,浅浅的向城氏颔首道:“皇嫂猜得不错。”

城阁浅含笑点头:“你二人着实不易...如今既然相守,定要好好的在一起,切莫再闹矛盾了。”

江呈佳面颊微微一红,靠在郎君的怀中莞尔笑了起来。

城阁浅凝眸一瞬,转身移步向前一请道:“走吧,我们进厅堂说话。”

说罢,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往游廊侧对面的正厅里行去。

三人入屋,各自跽坐在席位上后,江呈佳才开口道:“阿嫂,我们今日前来...是想交还一物。”

城阁浅眼神一顿,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头问道:“难道...是我给卢生的信物?

他不肯收么?”

江呈佳急忙摇摇头道:“并非如此。

相反,卢生他如今也有挚友陪伴,只是从前种种已经在他心里刻下了痕迹,若想彻底抹除,也并非那么容易。

不过...他也打算放下了,因此托我送来了当初你交予他的信物。

这样一来,你与他也算是各自收走了当年的凭证,从此两相安好,再无牵扯。”

城阁浅有些意外,默默的看着对面的女郎从蒲团上起身,凑到她身边来,从怀中掏出一串颜色仍如新制一般的珠络,交到了她的手中。

城阁浅握着手中的珠络,想起了年轻时的种种青葱与美好。

少年时的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太子宁南权,全然没有注意一直跟在她身侧,体贴照顾、温柔以待的卢生。

那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并不喜欢,所以缔结姻亲时交付的信物,也是她草草了事,随便寻来糊弄长辈们的东西。

可卢生却真心诚意的为她亲手编织了一枚同心结。

她忽视了那个曾经满眼是她的郎君,盲目而任性的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落得了个惨败而归的下场。

她无法怨恨什么,因为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她轻声感叹道:“没想到,这串珠络被他保存的如此完好。

说到底...这辈子终究还是我负了他。

也好,如此这般,正巧断个干净。

我亦不必再惦念此事、饱含愧疚。”

她心里下了决定,悄悄的将珠络藏入了袖子中,转脸对江呈佳笑道:“梦萝,谢谢你,了结了我的一桩心事。”

江呈佳摇摇头,回以温柔淡笑。

望着城氏的侧颜,她小声问了一句:“阿嫂日后...当真就住在这里了么?

您当真打算不回内宫了?”

城阁浅失神片刻,低眉垂目,没有立即回答。

直到现在,她心底仍然存留着对宁南权的爱意,哪怕再恨,也没有办法改变这刻在骨髓里的喜欢。

三年前,她曾悄悄回过一趟内宫,亲眼见证了宁南权死去的场景,从那以后,她便对那座皇城再无任何牵挂。

这辈子她宁愿终生孤老,也不愿再回到那个遍处皆曾有过他身影的地方。

城阁浅凝看着屋外晃动的柳树,笑着说道:“不回了。

那个深宫也算葬送了我的一生。

如今衡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朝中又皆是兴兴向荣之景...有无一个我也不甚要紧。

我待在这里,比住在那巍巍皇城之中要自在许多。”

余此残生,她早已注定形单影只。

(四)游历四方(城勉)

探望过城阁浅后,江呈佳与宁南忧便出了京城,启程前往红枫庄。

行至弘农郊外时,却被一对父子和一名青年侍卫拦住了去路。

夫妻二人从马车车窗里冒出了个头,朝外面看了过去。

只见前方小径上,站着一名身形修长的郎君,他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推着一架木轮,木轮上令坐着一个男郎,此人穿着打扮清冷至极,一袭雪缎长袍衬得他孤傲高洁。

木轮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与黑衣郎君比肩的少年郎,生得面如冠玉、气宇轩昂。

江呈佳仔细瞧了瞧这三人,瞬即欣喜若狂,着急忙慌的命人搬来车凳,三两步奔下马车,径直向那三人跑了过去,急急的唤了一声:“阿勉!



!”

木轮上坐着的郎君,扬起温柔莞尔的笑,低低的应了一声道:“嗯。”

宁南忧追了过来,扶住跑的气喘吁吁的江呈佳,轻声责怪道:“跑得这样快?

也不怕跌着。”

女郎的脸颊红扑扑的一片,转头望向宁南忧,眼神晶莹澄亮,高兴的说道:“阿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你安排的?”

身侧郎君低浅一笑道:“知道你想见他,我便事先让人给城勉寄去了书信,邀他前来弘农相见一面。”

江呈佳喜极而泣,捂着唇,颤抖更咽着说道:“人人都说,城家小郎君在大魏与中朝最后的那一场大战中被敌军掳去,生死不明,至今仍无半点消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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