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相当(1/2)
隔一天,早朝后,顾瑾用了早膳,清风送了当天收到的密折进来。
顾瑾拿钥匙开了匣子,密折不多,顾瑾一份份仔细看过,一份份放进匣子里,看到刑部任尚书的那份密折,顾瑾多看了一遍,抽出来,放到了最上面。
薄薄一摞密折看完,顾瑾端起茶,慢慢抿着,看着放在最上面的那份密折。
她见事不深,只看着公道二字,可这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忠孝二字,这份公道,岂是在兼听与否,形势之下,只能一个孝字。
顾瑾轻轻抚着两条残腿,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关上匣子,一只手用力撑着,欠身过去,拿过前儿送进来的修订户婚律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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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任尚书从顺风总号回去,和一起过去的心腹幕僚曹先生一起,连夜写了密折,一大清早递进庆宁殿后,就压着陈留县的案子和付娘子的诉状,伸长脖子竖着耳朵,听着庆宁殿的动静。
庆宁殿一向反馈很快,可他的密折却如泥牛入海,全无踪影。
在他递上密折隔了一天,皇上召集了三位相公,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以及户部,在庆宁殿议了一下午户婚律。
任尚书午末刚过就被召进了宫,一直议到夜幕垂下,诸人才出了庆宁殿,各自回去。
任尚书背着手,拧着眉,一路急走,回到刑部他那三间小屋,最心腹的幕僚曹先生早就等的脖子都长了,看到任尚书,急忙迎出来。
“一直议事儿?
议到现在?”曹先生劈头问了句。
前儿,他和任尚书斟酌再三,写下了那份密折,密折递上去之后,他比任尚书还焦急担忧。
这事儿,再怎么轻描淡写,都不是小事儿,皇上,可是个圣明之极的开国之君!
还有那份轻描淡定,也不经细想,细想起来,可就不怎么对了。
轻描淡定,是他的建议……
今天午后,任尚书被召进宫议事,他赶紧悄悄打听了,听小厮禀说,被召进去的各部诸人,全是刑律这一块儿的,他这心,就一直提在半空。
如今这样繁忙的时候,皇上召齐了刑律相关各部,这要议的,不可能是小事,十有八九,是他家尚书那份密折……
从任尚书进宫,他就在这三间小屋里,踱来踱去,踱累了歇一会儿,坐一会儿就上火,赶紧起来再踱。
唉,大事儿啊!
“不是那个,议的是户婚律。”任尚书声音压得极低,还是谨慎的含糊了那个密折几个字。
“户婚律?”曹先生错愕。
朝廷在修订律法,修了一两年了,这是要紧的事儿,可绝对不是急事儿,也是急不得的事儿。
这律法,修上十年八年,十几二十年,都是太寻常不过,太急了,反而不好。
这会儿,眼看着就要天下一统,各部各处,连皇上在内,顶在头上的诸多大事,是世子的大军,是江南的收拢,是官员的调配,是战后赈济,是今年秋闱,是各种各样的急事儿……
一大堆,却怎么也轮不上修订律法这件不急的要紧事儿。
这样的时候,刚刚开了年,皇上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候,议的是户婚律?
“进屋说话。”任尚书在门口顿了顿,左右看了看。
曹先生忙将门帘挂起,紧几步进屋,再支起窗户。
“先给我倒杯茶,我平复平复。”任尚书脱了鞋,坐到炕上,示意曹先生。
“饿不饿?
先吃几块点心?”曹先生倒了杯茶给任尚书,又问道。
“不用。”任尚书一口一口,慢慢抿着茶,“皇上一向仁厚,议事之时,茶水点心,从来没断过,今儿时候长,中间还吃过一回羊肉包子,银丝小面。”
“明君哪,想想东翁今年才四十过八,真是好福气。”曹先生见任尚书气色精神相当好,一颗心虽说没落到底,也算落的差不多了。
“为臣子者,逢遇明君。”任尚书顿了顿,嘿嘿笑起来,“你说的极是,过了年,我才四十八岁!”
“身为幕僚,逢遇东翁,过了年,我才刚刚五十。”曹先生见任尚书笑的愉快,也笑起来。
两人一起笑起来。
任尚书抿了半杯茶,放下杯子,看着曹先生,笑眯眯道:“整整一个下午,议的全是户婚律,正正经经的议事,没别的。”
曹先生眉毛扬起。
任尚书嘿嘿笑了几声,上身前倾,压着声音道:“别的就不说了,大理寺的折子已经发回去了,过几天要重新议,回头咱们再一条条细说,这不急。
“有两件事。
你我,得好好领会领会。”任尚书声音压得更低,“头一条,议到户绝承继的时候,你也知道,自从皇上上回说,在室女也该承继财产,这户绝,就宽泛了不少。”
曹先生不停的点头,律法的修订,刑部这边,主要在他手里处置,他比任尚书更清楚。
“可今天,皇上又提了两条,一是出嫁女,皇上的原话是:出嫁女亦是血脉,难道因为出嫁,这血脉就斩断了不成?
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并非斩断一方,出嫁女难道就不祭祀生身父母了吗。”
“喔哟!”曹先生眼睛瞪大了。
任尚书嘿嘿笑了几声,“还有呢,说到妻继夫分,须立继子。
皇上说,若是妻继夫分,则无须立继,若必须立继,这份产业,并非归妻承继,乃继子承继,说这一条,和继子承继,矛盾不明。”
“喔!”曹先生再次一声惊叹。
“还有呢!
还是这一条,妻继夫分,若改适他人,所得产业,须归还夫家这一条,皇上就问,若是招夫呢?”
“喔嚯!”曹先生一拍桌子,又是一声惊叹。
“这一件,算大事吧?”任尚书嘿嘿的笑,“这还不算最大的。
“议到别籍异财,皇上说,儿孙若是白手兴家取财,或是仕宦俸禄所得,这些也尽数归于家长,全家可用,诸子可分,是不是有些奖懒抑勤?”
“喔!
这事儿,可就大了!”曹先生吸了口气。
“皇上还提了些细则,就不细说了,都是这个方向,这户婚律,已经发回大理寺重新拟订,这一回,大理寺可有得忙了!”任尚书一脸笑。
“都是大事儿!”曹先生再吸了口气。
“还有件大事儿。”任尚书下意识的往窗外扫了眼。
曹先生忙站起来,挪到任尚书一边,俯耳过去。
“我听着皇上这意思,就想着大当家那句,新朝新气象,议好这户婚律,我就提了当前鞫谳一体的弊端。”
曹先生眼睛瞪的更圆更大了。
任尚书嘿嘿笑个不停,“这个,十几年前,咱们就议过,不光咱们,但凡理过刑狱的,都知道这里头的弊端,只不过,祖宗成法么。
“今天下午,我忖度再三,就提了。”
“皇上怎么说?”曹先生一句话问出来,气都屏住了。
“伍相先开的口,叹了口气,说确实弊端极多,他当年就任地方时,就就此弊端,写过文章,说我用心了。”
曹先生呼出半口气。
“皇上接着说,伍相说的是,我确实用心了,皇上说,鞫谳如何分离,就由刑部牵头,和修订律法一体推进。”任尚书说完,笑容满面。
“东翁,这可是能名留青史的大事啊!”曹先生两眼放光,冲任尚书拱手道。
“也是牵涉极多,极得罪人的事儿。”任尚书深吸了口气,“不过,若是真能鞫谳分离,再辅以兼听,像陈留县哑巴这样的惨案,必定能少上不少。
“虽说这是件穿行于荆棘丛中的艰难事,可若是真能做好了,也是为我任氏子孙,为你们曹家,积下一份厚重阴德。”
“皇上才刚刚过了三十岁,虽说不良于行,却健康得很呢,这样的明君,东翁又是个有本事的,纵是荆棘丛中,也无妨,恭喜东翁。”曹先生一脸笑。
“同喜同喜。”任尚书拱了下手,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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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宁殿里,诸臣退下,伍相却留下了。
“先用饭吧,咱们君臣,一残一老,都饿不得。”顾瑾示意伍相坐下,笑道。
“老臣虽老,尚能伏虎,皇上虽不良于行,却纵横天下。”伍相欠身笑道。
“相公这话,令人豪气顿生。”顾瑾笑起来。
清风指挥着几个小内侍,将顾瑾面前的书案抬远些,放上张小桌,抬了张高几放到伍相面前,摆了极是家常的几样饭菜上来。
顾瑾和伍相吃了饭,小内侍奉了茶上来,清风悄悄挥了挥手,殿内的小内侍垂手退下,清风退到殿门口,垂手侍立。
“各大族大家尚未定亲的小娘子,能确切打听到的,都在这里了。”伍相从怀里摸出本薄薄的册子,站起来,捧给顾瑾。
顾瑾接过,翻开。
“尉家有两位,都是嫡支,学问都极好,一位,年纪似乎小了些,过了年刚满十七,性情活泼,爱说爱笑,喜外出游玩。
“另一位,十九岁,行事略有些急躁,和诸兄弟姐妹议论学问,常常急恼,也常和先生争执,不过,急躁之后,能反思反省,躬身认错。”
见顾瑾翻开,伍相忙欠身介绍。
顾瑾凝神听着,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伍相对册子上的人名极其熟悉,顾瑾翻过一页,伍相就紧跟着细细介绍,顾瑾听伍相介绍完一页,就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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