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2/3)
对,就画一幅近卫军的群像画吧。
在画这幅画之前,伦勃朗总结了过去的群像画,感觉到有一个缺陷,就是画中的人物在光线、位置、体位、姿态等方面都是平均分配,没有重点,没有轻重之分。
这就使画像显得层次不分明,重点不突出,立体感不强。
他决定在这幅《》画中做出改革和创新,不等距离的排列群体人物,而是有前有后,有远有近的排列。
要有突出的重点人物,对他们精雕细刻,而对其他人物,则要相对淡化,这样的群像画就会富有变化,显得更加真实生动。
按照这个设想,伦勃朗为这伙青年军官画了十几幅各种组合造型的素描,最后选择了一幅自己认为最好的。
之后他又按照每个军官的素描,把他们一个个描绘在群像中。
这幅画他画得非常精心,画了改,改了画,用了其它画数倍的功夫。
画稿终于完成了。
伦勃朗仔细端详,感到很满意。
画的中央是两个重点人物,一位穿着黑色骑士服,身挎红色绶带,右手握着腰间的指挥刀,左手伸向前方指示着什么,英姿威武。
另一个穿着米黄色骑士服,腰缠雪白的腰带,与前一个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
街灯的灯光正好照在这两人的身上,使他们的面目、服饰明亮清晰,更增添了他们的雄壮气势。
其余十来个军人在他们身后,有挎枪的,有举刀的,姿势各异。
这些人在后排,又在光束之外,所以小一些,暗一些。
重点人物和次要人物的这种布局,使画面重点突出、层次分明,增强了立体感和真实感。
妻子莎士基娅和一些画界同行对这幅画给予很高评价,认为是一幅富有创意的杰作。
伦勃朗觉得可以把画作拿出去了,于是请那批订画的近卫军军官前来观看。
军官们兴奋地观看着这幅创作,可是伦勃朗看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脸色很快沉下来,怎么回事?
一个叫斯丁的军官阴着脸说:“伦勃朗先生,我觉得您的这幅画画得很不公平。”
“噢?”伦勃朗惊异地睁大眼睛。
“我们,”斯丁扬手向同伴们比划了一下,“我们付了同样的报酬,可在画上的形像却不相同,有的人画在前面,很大,很亮,而我和一些人却画在后面,小而暗,这公平吗?”
“我解释一下。
我画的是《》,而夜光下看行进的队伍,确实人物有前有后,有明有暗,有大有小,真实的就是这样。”
“伦勃朗先生,我们请您画群像是为了留作纪念,我们可是想把最好的形象留在人间。
可这个样子,”斯丁指了指画中的自己,“我不满意。”
另几个被画在后面的军官也叫起来:“我也不满意。”“还有我。”
伦勃朗用画家特有的锐利的目光扫视这些军官:“我觉得只有这样画此画才能成为杰作,而只有杰作才能留传于世。”
“我不想在画中这个样子,请您修改一下,把我画得大些,亮些。
我可以付给您修改费。”斯丁说。
“不,我经过精心地观察、设计和绘制,才创作出这幅杰作,而杰作是不能随意修改的。”伦勃朗坚定地回答。
“可您不要忘了,我们是雇主,您应该按照雇主的意见创作。”斯丁说。
“你们是雇主,可我不是雇工,我是个艺术家,我要按照艺术规律行事。
请你们相信,这是幅杰作,而只有杰作才能长久留传下去,你们的形象也才能长久留传下去。”伦勃朗坚持。
“您不做修改,我们不能接受这幅画。”斯丁的口气又冷又硬。
“我可以不要你们的报酬,但这幅画我不能修改。”伦勃朗不动声色。
“先生,还是请您考虑我们的意见。”斯丁盯着伦勃朗说。
“不,我主意已定,不会做任何改动。”伦勃朗目光炯炯,如一只傲视苍穹的雄鹰。
“可是,我们的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斯丁指指身上佩戴的贵族徽章,“我们说出的话是有份量的,如果您不重视,应该想想后果。”
“对不起,我是个固执的人,我认为对的,就要坚持。”伦勃朗毫不退缩。
“那好,告辞了。”斯丁愤愤地转身就走。
“等一等。”伦勃朗叫住了他,“把你们的定金拿回去吧。”
“伦勃朗是一个下流的画匠,他把老婆的裸体拿出来展览,真是卑鄙无耻!”
“一个靠出卖老婆裸体生存的画家,是一个完全堕落的画家,这样的画家,是荷兰的耻辱!”
“伦勃朗已经才思枯竭,给近卫军军官画的那幅画就是证明,那画画得很拙劣,遭到军官们的反对,可他还硬犟着不改,真是顽固!”
流言蜚语在阿姆斯特丹传播,甚至传得更远……
伦勃朗气闷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硬硬的胡须翘了起来。
“这些贵族子弟还真有能量,搞得流言满天飞,一些同行都对我冷眼相看了。”
“岂止是同行,朋友、邻居也斜着眼看我们了。”莎士基娅接道。
“这一段时间,没人找我订画了。”伦勃朗声音低沉。
“是啊,家里的开销吃紧了。”莎士基娅叹了口气,接着又咳嗽起来。
“不要紧,会有办法的。”伦勃朗轻轻给妻子拍着背。
这一段妻子身体不好,总咳嗽、发烧,吃药也不见效,再让她为家里生计烦心,真是心里不安啊。
秋雨连绵,环境如刚使用过的抹面,冰冷、潮湿,令人心里堵得慌。
不幸的是,伦勃朗现在的境遇与此相似。
他陪着妻子去国外看病,家里失窃了,收藏的古董、艺术品和贵重东西被洗劫一空。
这还不算,一位古董商存放在伦勃朗处的几件供他临摹的贵重艺术品也一起被窃了,这是需要赔偿的。
而他们除了这幢楼房,别无它物。
可卖了楼房,到哪里去住呢?
莎士基娅焦急忧虑,疾病更重了,卧床不起。
伦勃朗焦急忧虑,头发和胡子竟然白了许多。
波特登门拜访。
“伦勃朗先生,我是敬重您的人品和画艺的,对您最近的不幸遭遇也深表同情。”
“谢谢您,波特先生。”伦勃朗感激地说。
“青年军官们委托我来拜访您。
他们说您只要同意修改那幅画,立即就付报酬给您。
您知道,这报酬是很高的,一大笔钱,可以使您经济上的窘境得到缓解。
并且,这些军官们还保证帮助您恢复名誉。”
“谢谢您的关心,实话实说,这个问题我最近考虑过。
可最后我还是认为:不能出卖艺术良知。
比金钱更重要的是名誉,比名誉更重要的是自由。”
“可是伦勃朗先生,您夫人的病……”
“如果我修改了画,可以得到金钱,却不会减轻夫人的病,只会加重她的病,因为她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很庆幸这次拜访,这使我加深了对您高贵人格的认识,我想这人格会和您的画一起流传下去。”
“谢谢您的鼓励,特别是在这种时刻。”
送走了波特,伦勃朗来到夫人的卧室。
“刚才谁来了?”莎士基娅吃力地张开嘴问。
由于病痛折磨,她的脸憔悴不堪,眼睛深陷了进去,嘴唇裂出许多小口子。
“是波特先生,画像中的一位军官。”
“他又来要求你修改画?”
“嗯。”伦勃朗点点头。
“你没答应。”
伦勃朗点点头。
莎士基娅脸上露出微笑,“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如果你答应了,我当初就不会嫁给你,而且,我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伦勃朗抱起妻子的头,在她开裂的嘴唇上深深的吻着,心里默念着:莎士基娅,你是够格画进圣经和神话故事的……
不久后,莎士基娅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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