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无妨行在雨中(2/3)
碧焰微微一晃,嵌成了绿色的眼眸。
邪异而癫狂的,点在清俊的人物像。
尹观长发披垂,盘膝坐在了舟尾,双手随意地搭在身前,背对姜望,面对浓云雨幕:“说罢,什么事急着找我?”
姜望站在不断剖开雨幕的舟头,回过身来,看着他的背影:“我去过观澜客栈天字叁号房间了。”
尹观对具体的房间门牌并没有印象,甚至客栈的名字也不清楚,但猜得出来姜望在说什么。
“然后呢?”
他在舟尾,看着电光穿梭着的厚重的云层,在视野里不断离去:“陈开绪和蒋南鹏被活筑为祭坛,死于祭坛爆炸时的咒力。
他们以及他们景国皇城三司混编队伍里共计三十四人,是不是都该死?
我还会不会继续这样来做事?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些?”
姜望定在那里:“这是其中一个问题。”
“另外的问题呢?”尹观问。
“我想知道在那个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姜望道:“一共就是这两个问题。”
尹观坐在舟尾,并不回头:“后一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答得不周全的,可以让仵官王和都市王继续回答。
前一个问题,我建议你不要再问。”
“为什么?”姜望问。
尹观笑了。
他是气笑的。
他有一瞬间的愤怒,愤怒于姜望会这样问。
但他本来就知道姜望会这样问。
但他还是生气了。
“我杀掉的那些人是否无辜,是否该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
你明白吗?”
“你姜望的感受,在我行有余力的时候能够顾及。
现在我什么都顾不得,你还不明白吗?
镇河真君!
收起你的正义感,同情心,对弱者的怜悯,对无辜者的照拂,不要把这些东西放在我面前。”
“我是一个杀手!”
“天天这也不能杀,那也不能做。”
“你当我开善堂的吗?
!”
他从来不会在人前这样表露情绪,过于激动,也过于孱弱了。
情绪是弱者的出口。
而姜望的确是更平静的那一个。
他看着这样的尹观的背影,莫名想起当初在临淄城外的再见。
那时候尹观问——我能够相信你吗?
那时候的那个问题,其实没有半点信任可言。
尹观这样的人,从小就生活在欺骗和背叛中,人生至此全在刀锋上,本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今时今日却登舟。
“你想救楚江王,我知道的。”姜望缓声说。
“你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子。”尹观冷笑:“说‘我理解’,‘我知道’,你理解什么?”
姜望自顾道:“但行事这样肆无忌惮,不是好选择。”
“地狱无门本来只是长夜里的一把刀,单纯的生意往来,干净的钱货交割,没谁会在意一把刀。
你却让它有纯粹的恶,此即天下不能容。”
“你要绑架景国天骄,交换楚江王,或者说震慑景国人,以保住楚江王的性命。
这是可行的办法。
但在这个过程里滥杀,于事无补,是害非益。”
“地狱无门扛不住景国的反击。
杀这么多人,也堵死了他们和谈的路。
你现在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记在楚江王身上的账,勒在她身上的痕。
绕颈的锁链其实就在你手中,你这边动作越激烈,那边就绞缠得越紧,直至窒息,直至死亡。”
“真有趣!”尹观看着面前的浓云:“你现今在教我做事!”
“不是教你。”姜望说道:“是帮你。”
“你还是别帮我了,你帮不到我,也不该帮我。
你当我是去做善事吗?”尹观定坐在那里,绿眸映照着电光,长发轻轻飘动。
而雨声令他如此沉静。
“我要救的人,是在你的世界里,应该被杀死的人。”
“楚江王无辜吗?”
“她不无辜。”
“她甚至可以说是该死的!
在很多种意义上都该死。”
“但她在我这里不该死。”
“那我就不会让她死。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她,我会不择手段。”
他回过头来看姜望:“你明白什么叫不择手段吗?”
“你还是干干净净做你的镇河真君,德高望重地做你的太虚阁员,一身光明地在天宫讲道。”
“把夜晚留给我这样的人。
你身上的光芒,太刺眼了!”
“我可以黯淡一些。”姜望说着,用手在身前一拂,身上自发的辉光便掩去。
“我也可以淋雨。”
嗒嗒嗒嗒嗒嗒。
一直隔绝在外的雨珠,就这样滚进了仙舟,淋湿了他的身上衣。
使得他一贯来的仙人姿态,有几分坠落的真实。
“人心自有一杆秤,我不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很公平的人,我也不这样要求自己。”
“地狱无门干涉景国的行动,景国对地狱无门展开追剿,这些你来我往,都是应当的事情。
没有对错之分。”
姜望就这样站在雨中:“你死了,我不会为你报仇。
但如果你在我面前就要死了,我实在没法子不救你。”
“不需你救,少自以为是!”尹观的长发,也被雨打湿。
乌黑发亮,不时被闪电照耀。
雨珠掠过他的绿眸,浸透他的单衣。
他的锁骨是一横,若隐若现,锋利如刀。
他抬起的嘴唇十分轻蔑:“你的方式古板,你的头脑蠢笨,你思前想后,步履蹒跚,你跟我实在不是一路人。”
“我跟景国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不要妄想我自缚手脚。”
“景国不会跟我讲道德,讲宽容。
而所谓平等的约束,是对势弱者的不公!”
在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暴雨里,姜望宁声道:“我理解的约束并非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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