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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0章 整数(2/3)

左丘吾看着他说:“钟玄胤的下落……姜真君一直都知道。”

太虚阁众人看向姜望。

姜望愣了一下。

左丘吾在冰棺之中的确给了他承诺,对他有所交代,但也并没有说清楚钟玄胤的消息啊。

但立即他就反应过来,从手中翻出一卷青简——这是当初钟玄胤送给他的小玩意,说是《汗青简》的仿品。

他一直带在身上,最初是记录他斩杀异族十八真的过程,以确认他在天京城的豪言。

用史家的手段做凭证,避免落人口实。

后来么……

他便用此简,在去年的太虚会议上做了记录。

此刻青简一展,字迹显现,其曰——

“钟玄胤事不至,记缺席一次。”

这是道历三九三零年太虚会议的记录,为太虚道主所注视。

无论《勤苦书院》的历史怎样演变,无论最终发生了什么,钟玄胤的故事不会消失,这个人物不会被抹去。

钟玄胤事不至,非死也。

钟玄胤一直存在,太虚阁一直记得!

左丘吾当然也不曾遗忘。

爆竹般响的时焰炉火里,有哗哗哗的翻书声。

在《勤苦书院》这部故事的诸多篇章中,有一页早就被他撕下来了。

却非舍弃,而是独存。

此刻时焰焚身,蜡炬成灰,有太虚阁的会议记录为引,这一篇便浮现。

那些文字似流光掠影,飞鸿踏雪而过。

可是以钟玄胤为主角的勤苦篇章,就这样被所有人都看到——

一月,存疑。

三月,小苦染魔,囚之。

魔意十年方解。

六月,他们该来了。

九月,曾先生失踪,遍寻不得。

吾立字记其事,执笔记其貌。

记得。

二年冬月,人心惶惶。

翻出一张古琴谱,试着修复。

除夕,不知谁在前院放爆竹,声似旧年。

我提笔写了新桃符,前日耗力太过,伤势未愈,手有些抖,字不甚好……算了,总比姜望强。

挂上。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四年,天空有血月,像凶兆。

我上去抹了几次,抹不掉,算了,挺好看的。

三十一年,雪。

冻雪杀人,寒刀不歇,魔在天意中。

死十七人,皆铭墓志。

冻伤六十四人,救醒后大都恹恹。

他们说没有希望。

怎么没有希望呢?

前院的荷花缸冻没了荷花,我在缸里存了一些雪,酿酒。

两百一十九年,隐约感觉不是这个年月。

三百七十七年,久寿未必长幸啊,徐先生终于死了,赵先生在寿宴上疯了。

没有人流眼泪,他们都不会哭了。

我没有说什么,记下这些故事。

六百七十年,天空再没有亮过。

七百一十一年,六月,他们该来了。

八百年,嘿,整数!

……

这些就是“钟玄胤事不至”的“事”!

漫长的人生,只是书中的一篇。

在崔一更的历史篇章里,所有人都死了。

他独自在六爻山河禁下,独立月门中,日复一日的练剑,日复一日毫无寸进地等待衰老。

在钟玄胤的历史篇章里,怪事一年年的发生,书院一天天的衰败。

钟玄胤以身为册,将所有人所有故事都记下。

认真写字,努力生活。

他相信他不会被遗忘,他相信他的同僚会来找他。

他相信他记下的每一笔,都是有意义的。

直至于今。

直至太虚阁的会议记录,将他的篇章唤回。

在巍峨的【天地时光炉】中,在那燃烧的时焰之上,钟玄胤平静的文字,终究汇成了章。

一卷铺开的竹简,如岁月长河上的游船。

人们终于看到钟玄胤的虚影,他独坐竹简,在时光的河里不断变幻。

所有人都静看。

在这段煎熬的书院历史里,他只是默默地努力,他只是从不停笔。

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闲下来的时候,他偶尔会坐在湖心亭,眺望远空。

也许在等待什么,也许在思考什么。

后来他抱来一块大石头,有一刀没一刀地刻着。

勤苦书院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怪事发生,他总是要去处理。

有时数月不来湖心亭,有时能连着来坐三五天。

慢慢他刻了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又慢慢地把石桌,刻成了棋桌。

又雕了两只棋盒,磨了两盒棋子。

他打算自己和自己对弈,不是打发时间,而是借此推演破局之法。

每一颗棋子,都浸透了他的经历和认知。

当他终于完成最后一刀,第无数次抬头望向远空——

他终于看到了那些人。

张扬的、桀骜的、缄默的、严肃的……曾经吵得面红耳赤,有时拔剑相对,但还是并肩往前走的那些人。

他的眼神很平静,声音也是淡淡地:“迷路了啊?”

他又嘟囔一句:“要不是老夫耽误这么多年……”

就这一眼,他已经发现,黄舍利和剧匮也都踏上绝巅——他成了太虚阁里唯一的洞真!

这片刻的情绪,倒像是其它都无关紧要,他只懊恼于自己慢了一步的修行。

《勤苦书院》这部书,受限于目前的品级,囿于此世者,不存在修成绝巅的可能。

这自然制约了他的跃升。

须知在失踪之前,他就已经在绝巅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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