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低压槽(下)(1/3)
第1285章 低压槽(下)
夕阳大而空洞,落下海边的山与城池。
城外蒲信圭正向陈霜燃表现自己器量的同时,宁忌没能追上吞云与樊重的踪迹。
同理轩中,李频收拾心情,看过人整理妻子遗容之后,让人准备马车,要去张云涯的家中向对方遗孀致哀,城池的街道上,被抓捕的反贼正由捕快押送着穿过喧闹的人潮。
宫城,纳妃的司仪官过来确认后天的步骤与礼节,皇帝并不在意,只是又唤来皇城司的官员确认了安保事宜。
出卖自己原本就是为了钱,在临安城破、背嵬军出兵、自己又以武备学堂的名额妥善团结了一众选妃家族的背景下,三名妃子的纳娶仪式已经无足轻重,只要事情平安落地,刮来的钱也就算落袋为安,此后无非是自己什么时候付出色相的私事罢了。
考虑到这次的三个名额是“卖”的,他对于三个女人的样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期待,无非是将来一碗水端平,为国捐躯。
甚至于将来国事艰难,自己天天加班,那就躯都不用捐,几个女人独守空房、共体时艰便了。
想一想,自己都堪称是一个很坏的皇帝。
夕阳下的校场无风,宫城之中宽敞的地方都闷闷的,虽然司天监坚持初十纳妃的天气会不错,但只是看着城墙上下士兵的安排,皇帝也明白,此时的城内城外,众人都已经憋足了一口气。
大家俱都猜测,陈霜燃乃至其背后的众人会选择此时发难,而刑部与各个部门都要经受考验。
“朕觉得啊,坏蛋未必会在初十那天动手。”忙里偷闲时,皇帝与总管太监闲聊两句,“大家都指着那天,又何必非得在那时候没事找事。”
“是的……”总管太监应和,“但总会动手的,陛下。”
“说的也是。”皇帝点头,“都警醒些也好……”
他也不好天天去长公主府找人玩耍,等待着下面的人将今日城内发生的各种重大恶性案件报上来,于是也就在不久之后,见到了同理轩遇袭,李频的夫人确定不治的消息。
高天之下,千万的蝼蚁,尘埃一般的厮杀。
踏着最后的夕阳,宁忌回到了公主府,他洗了一个澡,清理完指甲中的血迹,曲龙珺过来时,他正在桌子前整理包括火枪、子弹、长短刀……在内的一切随身武器。
长公主此时不在家。
“……她带着小公主去同理轩了。”曲龙珺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我上午的时候就在那边,听到里头死了人,樊重和吞云一起动的手。”宁忌蹲在桌子边磨刀,他目光专注,“但是李频没死。”
“但是他夫人去世了……殿下跟我说起了李频跟他夫人的事情,还有个叫做罗守薇的道姑,她也喜欢李频……这位李先生这些年也不容易……”
此时公主府的各个院落都已经亮起灯火,馨黄的光芒下,曲龙珺絮絮叨叨,一面跟宁忌一道整理武器,一面介绍着这些事情。
他们还年轻,说起这些年长者的事情,更像是在听一个个的故事,待曲龙珺说完,宁忌则跟她说起上午杀掉了一个好事成双,可惜对方的名字并不灵验的事,这“好事成双”做过不少坏事,两人也合计与数落了一阵。
“我后来想,肯定是因为我把好事成双杀掉了,所以好事就没有成双,这也很有道理。”宁忌嘿咻嘿咻地整理武器。
岳银瓶在隔壁的院子里守着,似乎是因为李频家中出事,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岳云则等待夜深之后,方才回到这里,他气呼呼地过来问宁忌,有没有抓住什么大鱼,宁忌只道:“总会有的。”
“那就是没有啦,废物!
要你何用!”
“那你呢!”宁忌反击。
“我也是废物,怎么样!”
“那你就最了不起啦!”
两人互损几句,倒是并没有打起来,只是待到岳云要离开时,宁忌才又想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明天是个大日子,岳云你知道吧?”
“……什么?”
“明天六月初九,是周喆的忌日……你们这边都不庆祝的吗?”
“草……”
岳云黑着脸走开,他当然不喜欢周喆,但也没办法跟着一起骂周喆,甚至都没法评论这件事。
此时被黑旗逆贼贴脸开大,脸色俨如吃了屎一般难看,听得对方在后头手舞足蹈地叫嚣。
“你倒是猜一猜,他是怎么死的啊……哈哈哈哈哈——”
灯火在夜色中流淌,过得一阵,去同理轩吊唁完毕的周佩从外头回来,听赵小松说起两人的口角,脸也是黑的。
“怎么……怎么就没有一点稳重的样子呢……”
赵小松性格耿直火爆:“婢子觉得,应该……应该把这人抓起来!
他……他实在太过分了!”
周佩白了她一眼,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揉了揉额头之后,方才道:“你别管这事。”
城池外,马车在灯火的映照下,走过了不少的地方,陈霜燃跟蒲信圭说起了自己在城外的布置,大量的打算,之后去到药老的地盘,让对方做了一轮和解的见证。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蒲信圭两晚未睡,依旧神采奕奕。
途中也道:“今日是六月初九,景翰帝被杀的时间,你我兄妹在今日联手,正是要做一番大事的预兆。”
之后双方分开,各自去安排天明后的行动。
四下无人时,钱定中才找到蒲信圭:“真的谈妥了?
若是那女人不守信约……”
“人在江湖,没有人能一直不守信约。”蒲信圭蹙眉,“小黑皮性情极端,不管不顾,害了许多人性命之后,实际上也将药老他们逼到了极处,为大局计,前几日药老他们不得不听任小黑皮的行动,而今我看似不管不顾,实际上反倒将她逼了回来,我能与她合作,药老他们乐见,其他的人,也都知道我才是顾全大局的那个……现在局面在我这里了,她再乱来,将来做不得人。”
钱定中想了想,道:“……蒲少能摒弃前嫌,委实令人钦佩。”
“若从私心上说,我也不想。”蒲信圭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可前日夜里,我思前想后,欲成大事,总得有一个能顾全大局的人。
福建的局势如此,我们固然不好过,可朝廷的状况也是虚弱到了极点,我与黑皮斗则两败,合则两利。
倘若真能成事,覆灭了这武朝,钱兄……你我皆是能载入后世功绩的人物……”
他说到这,钱定中终于心悦诚服,当场表了一段忠心,两人针对之后的事情又进行了一段筹划和安排。
“……当然,待到行动开始,对黑皮的提防也不能没有,我们需得如此这般……早做防备……”
夜色之下,点点滴滴的光芒流转,及至东面的阳光蔓延,覆盖了一切细微的光。
六月初九,白日到来。
……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
若是在武朝的历史上,这一天的分量必然浓烈而沉重,从某种方向上来说,说是国难之日也不为过,但由于不成体统的新皇帝的态度,朝廷上下没有办法太过正式的对它进行讨论,要庆祝当然不行,要纪念或是声讨,皇帝也必然反对。
总之,朝堂的体统已失,真在乎体面的人,也只好默契地不去提它。
干脆连这天的早朝也免了。
早晨的时候接待了不少官员,但忙碌的工作到辰时过半便告一段落。
皇帝想要召见成舟海,询问今日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成舟海此刻并不在皇宫附近的地方——想来并没有需要自己注意的大事——皇帝便也懒得等,召集车队去到公主府看女儿去,顺便关心一下李频那边的状况。
来到这边,没能见到寄予厚望的小师弟,对方大清早的就已经出去了,随后想见见可爱的师弟妹,得到的消息却也颇为奇怪,半个时辰前,成舟海将曲龙珺带了出去,顺便叫上了岳云当保镖。
“不是说最近要待在公主府才安全吗?”君武有些迷惑。
“她将来是宁忌的内助,我这两日教了她一些东西,她非常聪明,成先生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周佩如此解释,但事实上成舟海也没跟她打过招呼。
理论上来说,要求曲龙珺留在公主府的提议是宁忌说的,周佩表示了同意,但最初抓住曲龙珺的成舟海并未表态,“她在外头皆以男装行事,如今做女子打扮,可能成先生觉得问题并不大。”
“这成舟海……”君武想了想,目光严肃起来,“他做事不讲究的,皇姐你教小曲事情,或许安的还是好心,他若是……他若是把密侦司的手段交给小曲……哎呀,他是想让小曲进了宁家,将来跟宁曦和老师的大儿媳那个闵初一打擂台?”
“似乎……”周佩眯着眼睛,想了好一阵,“……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不是坏事,帝王家庭,真要占这种事,能有好下场吗?
成舟海冲着让他们兄弟阋墙去的啊——”
“他算什么帝王家庭!
你说什么狗话——”周佩目光一寒,嚷了起来。
“唔……”君武抿了抿嘴,过得片刻:“你骂皇帝,你从哪学的……”
“……我觉得挺好的,等她回来我还多教她一点!”
“行,朕遵旨。
朕闭嘴。
特么的成老师真毒……”
君武絮絮叨叨,咕哝了一阵,过得片刻,看见女儿挥舞着一把小锄头奔跑而来,随后开始咿咿呀呀的刨花园里的土,锄头是利器,赵小松只好在旁边如母鸡般跟着。
“朕的女儿都会做农活了……赵小松你走开一点她能自己来!”君武热泪盈眶,在宫里的时候,周福央尽会一些娘们吧唧的事情,譬如舔板板糖、送人花什么的,如今总算显得跟质朴有些相关了。
周佩不明白他在激动些什么,蹙了眉头:“这两天跟那帮小子在一起,她都学坏了,四个人中间,只有曲龙珺一个好的——周福央,你咿咿呀呀什么呢?”
“我唱歌鸭——”
周福央摇摇晃晃地举着锄头过来,赵小松怕她无意间弑君,连忙又过来抢锄头,夺了几下才从小公主的手中夺走。
“唱的什么歌啊?
怎么我都没听过……”
“我唱的……九天……丝瓜……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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