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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一集 烟雨飘渺 第一章 前缘(2/3)

丁原听少妇这么说,心里颇不以为然。

自己如今尽管也算得上天陆正魔两道顶尖的人,可一路走来九死一生,艰辛无比。

对于正无忧无虑蹲在娘亲脚边玩耍的卫惊蛰而言,或许就这么平安庸碌的度过一生,未始不是一种福气。

这样的念头放在几年前,丁原自想也不会想,那时的他少年心性意气飞扬,恨不得天天都能快意恩仇,鲜衣怒马,没少给老道士惹祸。

回想这些年来风雨烟尘,自己固然得到了很多,也算得上名动天陆,再不是那个偷鸡摸狗不名一文的混小子,可那又怎样?

这一路坎坷,无形中他又失去了几多?

娘亲、雪儿、玉儿,这些曾经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如今都难以聚首,又或者纵使相逢难相识。

而与老道士,更是天人永隔,恨无相见之日,难道少、在世间走,就一定要去承受这些恨苦烦忧?

他重重的摇了摇头,目光忽地停留在卫惊蛰胸口前,兀自轻轻晃荡的玉佩上。

这枚玉佩是从孩子敞开的衣襟里滑落出来的,丁原的眼睛刚一碰触到玉佩上镌刻的紫竹图案,呼吸顿时停住,涩声问道:“大嫂,你还记得那位道长的衣着长相么?”

少妇侧头看看丁原答道:“记得,当然记得,那位道长还在咱们家里住了一宿呢。

他个头不高,呵呵,说句实话,模样长得不怎么的,可样子还算和蔼,只是不爱开口说话。

“咦,那位道长的衣服——”少妇望着丁原的褚色衣衫,蓦然眼睛一亮,叫道:“对了,就和小哥你的衣服是一样的颜色,不过是件道袍,背后也插了好长一把剑。”

桑土公跟晏殊的神色越来越惊讶,到最后不约而同失声道:“丁小哥,这说的不是令师淡言真人么?”

少妇被这两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怔怔问道:“怎么,你们都认得那位道长?”心里不禁庆幸刚才自己没说那老道什么坏话,不然可就要煽自己一个嘴巴了。

丁原没有答话,在卫惊蛰对面蹲下身子,和声道:“小兄弟,能不能把你胸口的玉佩借给我看上一看?”

卫惊蛰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偏过小脑袋又看都良亲,点点头,就要从脖子上解下玉佩。

丁原微一摇头道:“小兄弟,不用解下来,我只看两眼就行。”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捏住玉佩,放在眼前细细观量片刻、眼眸中闪烁着一层奇异的光芒。

少妇察觉丁原神情古怪禁不住又担心起来,问道:“客官、您没事吧?”

丁原松开玉佩,摇摇头答道“我没事。”

晏殊低声问道:“丁小哥.这枚玉佩莫不是令师淡言真人的遗物?”

丁原怅然出了一口气.徐徐道:’“当年我刚上翠霞的时候,就瞧见老道士的腰带少直系着这枚玉佩。

听阿牛说,这样的紫竹佩只有一阴一阳两枚,乃紫竹轩一脉首座世代相承的信物。

“那一枚阳佩,师父早年己传给了盛师兄,自是有百年后将紫竹轩的基业托付于他的意思。

至于这枚阴佩,数年前却夹然不见。

老道士没说。

我也懒得去问。

未曾料想,今日居然出现在这孩子身上。”

桑土公瞥着卫惊蛰胸前的紫竹佩,上面的图案花纹果然是成镂空状,正合“阴佩”之意。

他愕然问道:‘丁、丁小哥,令、令师为何会将、将如此珍重的紫竹轩至、至宝,送、送给这娃娃?”

丁原轻轻道:“我也不知道,但想来他老人家这么做,一定有深意暗藏。”

少妇渐渐明白过来,说道:“这位客官,原来您就是那位道长的徒弟?这可真是巧了。

这枚玉佩是道长送给我家蛰儿的礼物,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让娃儿夭天挂在脖子上,连睡觉都不能给摘下,说是只要这样,就能保得蛰儿将来长命百岁。”

丁原若有所悟的“哦”了一声,探出右手叉又指,不动声色的搭在蛰儿心口,渡入州道真气,却立刻微微变色。

原来他的真气今开一进户卫惊蛰的体内,便感觉到对方心脉潜藏着极为严重的先夭不足,生机干涸阳火虚盛,全凭挂在胸口的紫竹阴佩里蕴藏的灵气护持,才躲过一劫。

若非这样,只怕这孩子呱呱坠地不需两日,就要撒手人寰,夭折人世了。

饶是如此,随着卫惊蛰年龄渐长,紫竹阴佩的灵气也日趋不支,顶多再勉强硬撑三五个月,假如仍未有改观,这孩子的性命大可堪忧。

这便是老道士要待卫惊蛰年满六岁时,接上翠霞修炼的真正缘由。

只是惟恐孩子的父母过于担心,才没说出真相,假借看相来说动少妇。

可惜,老道士突然辞世,这件事情竟也来不及向阿牛或是旁人交代。

幸而苍天有眼,得教自己无意中撞上,正可圆了师父一桩心愿。

更何况救人一命,善莫大蔫,他日静心雕琢之下,这蛰儿未必就不能成为紫竹轩门下的又一朵奇葩。

晏殊瞧丁原神色凝重,沉吟不语,当下问道:“丁小哥,有什么不妥吗?”

丁原站起身,轻轻抚摸卫惊蛰黑黝黝的小脑瓜,心头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好像老道士的生命,这一刻己在眼前这孩子的身上延续了下去,难以言喻的继续存在于滚滚红尘中。

他淡淡一笑,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瞧一下蛰儿的根骨究竟如何。

他回到桌边喝了口茶,借机暗自思忖道:“冥冥中自有夭意,教我今日能撞见蛰儿,既然如此,我自该替老道士完成遗愿,将蛰儿收入紫竹林门下,以翠霞派的翠微真气续断心脉,救这孩子一命。

“不过,稍后遮日崖定将有一场恶战,带着这孩子多有不便,不如暂时把他留在这里。

等南荒事情了结,我再回头接他上翠霞山,交给盛师兄救治照料。

毕竟,师兄如今己重归师门,教导这孩子也正好令我紫竹轩一脉星火传承。”

他打定了主意,放下茶碗说道:“大嫂,实不相瞒,你口中所说的那位道长,的确是我师父。

他乃天陆翠霞六仙之一,身负绝顶神通,只可惜前些日子不幸故去。”

少妇愕然道:“客官,你是说那位道长死了?”

她当然没听说过翠霞六仙之类的名头,只觉得那老道长着实是个好人,倘若就这么死了,未免有点可惜。

丁原点点头沉声道:“不错,我师父不幸身故,怕是不能再来接蛰儿上山修炼了。”

少妇将信将疑,叹道:“老天爷不开眼哦,我家蛰j暗来是没这个福分,也怨不得谁。

今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窝在这茶棚里,跟我一块儿过吧,等将来长大了,我怎么着也得替他说个媳妇、那也算成家立业、我也对得起他死去的爹了。”

说着说着,少妇想到伤心处,举袖子就开始抹起眼泪来了。

丁原笑道:“那也未必,若是大嫂你真舍得孩子吃苦,不如将他交给我。

过几日,待我办完了手头事情,便接蛰儿上翠霞山,拜在我师兄盛年的门下,一样可以修炼仙术,铸成大器。”

那蛰儿甚是乖巧,好像朦朦胧胧知道众人是在说自己。

四五岁的孩子本来正是像小山雀一样爱折腾吵闹的时候,他却只眨着明亮的眼睛骨碌碌,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也不打岔。

少妇心里却好一阵打鼓,毕竟她和丁厚、桑土公、晏殊并不相识,俗话有云:知人知面不知心,几个年纪轻轻的人,谁晓得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万一他们不怀好意,把孩子骗去拐卖换钱、自己岂不要悔恨上一辈子?

她忍不住嚷懦道:“客官,蛰儿没那个福气,也是命里不该有,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强求的。”

丁原摆摆手,只回答道:“大嫂,让蛰儿拜在紫竹轩门下,是师父生前的遗愿。

我这个做弟子的,自该为他办到。

你不必多疑,我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少妇“哦”了一声,低头没有说话。

丁原也是个聪明的人,看看少妇欲言又止的样子,脑子转转也就猜到少妇的心思,微笑道:“大嫂,我明白你害怕咱们这三人来路不正,假借了老道长的名义坑害孩子。

可我们真要想谋财害命,压根就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抢走蛰儿岂不更加简单?”

少妇下意识的把蛰儿搂在怀里,紧张的看着了原,强笑道:“客官说笑了,你们三位都是千大事的人,怎么会要抢我的孩子?”

晏殊垂首微笑望着那孩子,柔声问道:“蛰儿,你可想学腾云驾雾的本事?”

蛰儿偷眼着看娘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他从小就听娘亲说起过许多神仙故事,打心底里便着实羡慕的不得了。

这也难怪,像他这般大的孩童,有哪一个不是在他们的童真世界里充满了美好的奇梦异想。

更何况是像他这样,天天只与山风、蓝天、鸟雀、卵石玩耍,连玩伴都没有一个的孩子。

晏殊嫣然一笑,玉指轻弹,射出一束弧光穿过瓢泼大雨,正击中茶棚外的一块山岩上。

砰的一响,数尺高的山岩轰然进裂,碎石飞溅了一地。

晏殊收手问道:“蛰儿,你想不想学?”

她这手功夫只算是雕虫小技,寻常修炼二三十年的普通弟子也都能办到。

但卫惊蛰的眼里却分明流露出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的神色。

听晏殊在问自己,他连连点头,巴不得这个漂亮的阿姨从现在就开始教自己。

晏殊一指丁原道:“这位叔叔的师兄,本事可比阿姨强多了,连山里的妖怪也怕他,不敢露面。

你只要能跟随他修炼上几年,别说这么一小块石头,就算一座小山也能一巴掌拍碎。

蛰儿,你可愿意随这位叔叔上山,学真本事?”

蛰儿少不更事,怎会如他娘亲一般想那么多。

眼见晏殊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偌大一块山岩就变成了满地碎石,心中早己千肯万肯,抬头低声叫道:“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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