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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4/20)

钱宏明与妻子心意相通,他总是调动他心中强大的数据库来引经据典地告诉柳钧,这很正常,还有谁谁谁也遇到类似情况,当时更惨,柳钧已经算是解决得很好,等等。

柳钧在好友的安抚宽解下,情绪恢复了一点,他吃完饭就告辞了,他还得去爸爸那儿,将自己新的计划拿去与爸爸商量。

嘉丽将一锅本来炖给钱宏明喝的绿豆莲子百合汤交给柳钧拿走,让柳钧清清火气。

等柳钧一走,钱宏明就跟嘉丽道:“你看柳钧眼睛凹陷得……我都不忍看他。

回国一年他快耗尽自己,他太认真了。”

“你有没有办法帮帮他,帮他找人,或者找钱……对了,他说他最愁的是两样:一是市场,二是启动资金。”

“你说,这两样我帮得上吗?

我可以帮他做外销代理,可以做得让他不操一丝的心,其他,我全外行。”

“你是最能干的,你想想还有哪位朋友能帮上忙。”

“如果是其他的忙,或许能托朋友,可是钱和市场,这是谁都想抓在手里才甘心的东西,谁肯伸手援助?”

但是钱宏明否定了嘉丽,却否定不了自己滑向雷区的步伐。

是的,那是雷区,是一处游走于法律边缘的雷区。

可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金矿的所在。

自打那次与柳钧解说进口贸易中信用证的始末,柳钧的脱口而出提醒了他,他此后每每一有机会,或者说是有意制造机会,就向金融界人士请教,他只要有空,就在心里密密地完善所有的操作步骤。

他为所有的设想倾倒,可是他不敢走出哪怕是一步。

因为那是雷区,是个如果银行认真查一下就能引爆的雷区。

他自从打通操作程序的仁督两脉之后,一直忐忑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那雷区中的金矿,那是玩命,命没了要金子何用?

但今晚柳钧的神色让他心痛,他比嘉丽更想帮柳钧,可是他又能帮到什么?

嘉丽说得没错,只有市场和金钱。

钱宏明内心剧烈地动摇,不知不觉走进女儿的房间里。

小小的女儿躺在小碎花的被子下面,脸色红润,无忧无虑。

女儿出生之前,他们已知性别,但一直商议不下孩子的大名小名,他们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如此独一无二,说什么都得有个最别致最美丽的名字。

一直到孩子生下来,第一天裹着孩子的是一块小碎花的棉布,小碎花簇拥之下,他们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好看。

嘉丽忽然提议,就叫小碎花吧。

于是他们家开始塞满小碎花的布艺。

小碎花出生前买的外套如果是纯色的,嘉丽也会拿起画笔用丙烯颜料精心地画上小小花朵。

钱宏明本想用女儿来阻止自己滑开去的脚步,可是女儿红润的脸却总是提醒他想到柳钧干枯的瘦脸,他都没法将柳钧的两团颧骨从眼前抹去。

钱宏明离开小碎花的房间,独自站在阳台发了半天呆,终于下定决心。

他一定得帮柳钧。

柳钧则是在这个春风轻抚的夜晚,来到爸爸的家里。

爸爸不在,不过他只要一个电话,爸爸就十万火急赶回来了。

柳钧告诉爸爸他的新计划,他准备安装一台设备,启用一台设备,决不让设备闲置半分钟,哪怕是让设备做外加工。

他让爸爸重新出山,寻找新设备可以完成的加工。

他画个表格给爸爸,什么设备,可以加工什么,可以达到什么精度,加工成本大概是多少,什么时间可以启用。

他让爸爸照着表格寻找业务,多么难的都可以拿下,需要设计的也可以拿下,只要有业务,唯一要求是价格不能平易近人。

柳石堂听着儿子的计划,看着儿子的脸色,他等儿子说完,将计划翻一个面,用手掌压住:“阿钧,这是生产和安装两条线并行,你手下又没得力人手,你不能逼死自己,你会累死。”

“爸放心,我不会累死,我年轻,身体好,睡一觉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但我会羞愧而死。”

柳石堂不吭声,起身去翻出一面镜子,递到儿子面前,“你看看你的脸。

你别逼自己,爸爸早知道你的钱会不够,我早想好了,我们还有三处房子,都是没抵押的。

我还可以凭我老脸借点儿钱,只要利息稍微高点儿,我已经跟朋友在谈了。

办法是人想出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爸爸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得给我好好的。”

“爸爸……原来已经知道?”

“你以为爸爸是吃素的?

但爸爸这不是总跟不上你的思路嘛,只能放手让你自己发展。

阿钧,听话。

你放心,你只要把腾飞搞得能运作了,我们只要有腾飞这个壳子在,前面都是路。”柳石堂说到这儿,又想到儿子需要清火,连忙叫出新保姆,让想想有什么清火的食物,赶紧拿高压锅做出来。

柳钧道:“宏明已经给我一锅绿豆莲子百合汤,够我吃两天,第三天再说吧。”

柳石堂眼睛眯了一下,不再接话。

但一等儿子离家回公司,他就将儿子刚描给他的计划翻过来看。

他在心中痛苦地抉择,要不要照儿子计划的去做。

可是柳石堂知道,其实他跟儿子一样,也没有选择。

他再心疼儿子,最终还得照着儿子说的去做。

柳石堂对市场需要什么,哪儿有针对的市场,可谓轻车熟路。

他以前就知道有些模具的加工精度要求非常高,可以前都是望洋兴叹。

而今不同了,腾飞有好机床,又有他儿子。

他只要找准地方,跟人一说,我家有什么什么型号的机床,顺手将说明书复印件奉上,对方都是业内人,一听就心领神会,跟着他来腾飞踩点。

然后只要跟他儿子一谈,生意没有不成的,唯一需要扯皮的只有价格,因为儿子要求预付款和交货时候的一手交现钱一手交货。

可正是因为有好床子的大多数是大企业,大企业一般不肯屈就做没几件的小加工,腾飞的加工价格要求即使偏高,也总有几家咬牙认了。

柳钧将这种加工的机会当作对新人的培训。

由市一机挖来的员工传帮带,其他的基本工从中学习操作中最基本的知识。

有些知识跟他们再多次上课,可因为程序死条规繁多,每个新人还未必记得住,可是只要现场一看,再与所学一对照,程序就活了。

于是,加工方看到他们的零部件在腾飞受到每一个人如珠如宝地对待。

最后到手,拆开严密包装,揭开油纸,里面是光洁的表面,质量绝对符合要求。

这些人,毫无疑问地成了回头客。

凡事开头难,找最先三个客户的时候,柳石堂需要磨嘴皮子,到后来,他只要搬出一句:某某已经在我那儿加工过,你问问他们往后还会不会去我那儿。

而且业内也是以各种方式口口相传。

于是,渐渐地,开始有客户自己找上门来。

口碑,要的就是使用者的口口相传。

一传十,十传百,比自吹自擂有效得多。

不仅如此,因为客户对腾飞进口机床的赞美和对腾飞严格加工工艺的欣赏,让那些一直被柳钧鼓动,却心中到底将信将疑的员工在心底生出自觉的骄傲。

这种骄傲,成为腾飞最大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再多宣传,都不如眼见为实。

可这种加工毕竟有限,已经安装好的机床只够饱一顿饿一顿地吃。

但即便如此,一个月下来做结算,所得利润已够支付所有人员工资等办公费用与德国设备提供方工程师的食宿,以及一个月来各色备品备件的采购,这一个月,进项与销项居然打了个平手。

柳钧并不以为意,这点儿收入折合成他以前挣的马克,或者是相比腾飞在机床方面倾家荡产式的投资,实在是马马虎虎拿不出手。

他唯一看重的是人手的培训,在实践中培训,这才是千金难买的机会。

他基本上可以确信,等三个月过去,有一批新手可以被培训成半熟手,可以在熟练工监督下半熟练操作。

而柳石堂却已经很高兴了,这才是第一个月啊,不,安装都才不到一半呢,营收已经能保平,很不错了。

柳石堂唯一担心的是儿子的劳动强度,有些奸商实在够无耻,加工拿来,却还需要柳钧付出设计。

柳钧寻常哪有时间设计,当然唯有压缩睡觉时间。

柳石堂知道儿子大多数时候只够睡足五六个小时,他让保姆多煮鱼肉给柳钧吃,但柳钧却拒绝特殊化,而是将食堂饭菜搞得丰富多样,顿顿免费,荤素不拘,随便吃饱,饭后还有水果。

柳钧认定,他要求员工付出加倍的负责,他当然需要给予员工加倍的回报。

他希望员工对腾飞保有忠诚,但不会如黄叔等难以操控。

钱宏明再次出差奔波之后,约柳钧尽快见面说话。

柳钧不知钱宏明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正好他得来市区亲自做个采购,就顺便拐到钱宏明的公司。

到达的时候钱宏明还在外面,柳钧坐等无聊,看见钱宏明办公室挂着两张营业执照,一张执照是不熟悉的保税区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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