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6/20)
然而还是有那么几家是打算做精品的,可柳石堂上门却被三言两语打发,原因是他们不相信国产货。
那些买家多的是用国产货的血泪教训:国内公司拿出来的样品是很好的,起初答应的条件也是实在的,可等合同签下,预付款拿到,所有的花样都出来了,总之能按时拿到一半与样品相符的产品已经算不错了。
不少公司早已将国产货当作等外品的代名词。
柳石堂想都想不到同样精度的产品这回遇到截然不同的待遇。
等被两家公司拒绝后,柳石堂立即灵活地心生一计,决定将自己的职位降格,名片重新设计包装。
他十万火急一个电话打到公司,让儿子用德语将新名片翻译好。
于是,他下次出发,除了印刷精美的中德文产品图册,拿出来的名片则是中英德三语对照,上面为:德资腾飞制造有限公司柳石堂市场二部经理。
为了生意,他自封的自以为很时髦的执行董事头衔都不要了。
果然,名片一换,出师大捷,门容易进了。
进门就好办,柳石堂很快说服第一家坐下来跟他们谈具体技术。
柳石堂一声招呼,柳钧携罗庆等两位技术人员上场。
柳钧在谈判桌上罗列出设计思路与公司条规,一举将买方收服。
腾飞公司四个人听到了最滑稽的赞美,这些赞美让他们四个当场忍笑到内伤,回到宾馆则又感慨万千。
那几个买方代表一直说,果然不愧为德国全资公司的出品,唯有如此无微不至的规章才有如此完全有别于国产货的制成品。
腾飞厂的产品明明是纯正中国血统,研发和制造全在国内的中国货,却因挂上羊头而被刮目相看,他们全体都很哭笑不得,尤其是三个年轻人,深深悲哀了一把。
柳钧已经悲哀复悲哀,悲哀很快淡定,该做什么做什么,罗庆他们两个却是一直议论不休,以工科生的执着将问题往纵深探究下去。
但是,价格果然上不去了。
柳钧看到价格长叹,这样的毛利,都无法体现脑力劳动的价值。
这个产品若是由一个几名资深技术人员组成的技术团队来研发,恐怕这等毛利都不够支付技术人员的工资。
可是他也必须接受这个价格,这就是市场,产品的定价取决于市场。
而且,他需要收入,以尽快还掉钱宏明帮他运作来的钱。
思量之下,他唯有跑量。
可是,哪儿来的熟练工替他做出产品?
当然,只有挖人。
从市一机挖,从其他公司挖。
挖人并不容易,关键是挖来的人并不熟悉腾飞的高标准严要求,往往手头的活还行,但试工第一天的态度就让柳钧不满。
柳钧的态度依然很坚决:不要。
他宁可慢慢培养完全生手。
因此,柳钧的跑量计划无法实现,产能受到严重限制。
因为开始有奖金发出,腾飞员工的收入立竿见影得到提升,而且几乎是翻倍地提高,行政经理拿着这等不菲的月收入再去人才市场摆摊,张榜出去,来的人就多了,应聘的人中,精品也稍微增多。
柳钧终于招到一个有经验而且有想法的工程师,然后,又来第二个。
工人也是一样。
以前只是市场价的月收入让工人不愿约束自己,但是而今高薪当头,即使让不吃不喝纹丝不动打八个小时的坐,都有人踊跃报名。
腾飞的人手越来越充足,终于可以达到三班倒地跑量。
钱宏明将所有腾飞公司的出口代理都包了去。
这一回,柳石堂什么声音都没了,是钱宏明的义气给了腾飞一条生路,从此钱宏明在柳石堂面前地位平等。
这就是现实。
柳石堂其实比柳钧更清楚新开企业借贷启动资金的困难。
他虽然跟儿子拍胸保证只要工厂竖起来,民间借贷就可以拿到。
但他与他那些老友们的借款谈判谈得很艰辛,很愤怒。
唯此,方显钱宏明无条件帮助筹划三百万启动资金之可贵。
柳石堂至此才有点儿相信,钱宏明对他儿子还真是有点儿友谊。
正是因为有钱宏明提供的启动资金,让腾飞可以迅速展开业务,取得的低毛利尽管让柳钧痛心疾首,但在其他同行看来却是暴利。
借贷人主动找上柳石堂。
即使柳石堂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他都还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民间资本的强大,竟然有那么多人委托熟人与柳石堂结识,开口就说三天内一两千万资金保证一次性到账,唯一需要谈的只有利息。
柳钧跟老爹去高档宾馆听谈判,等他一听借款的利息,就奇道:“这么高的利息,制造型企业谁敢借?”
“你们的毛利,借得起。”借贷人没太多废话,很是沉着。
“短期调头寸还行,长期……我们还不得为利息打工了?
借得起也不能借,我们制造型企业不能借高利贷。”
借贷人依然微笑道:“我们决不是高利贷,我们有良好的金融素质。
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也不指望你长期问我们借款,等你拿着我们的钱,用三个月时间在银行大进大出几回,银行早把你们这些优质客户撬了,哪儿还轮得到我们?
我们只跟你做短期贷款,你们也只需要三个月。
我们也只能做银行丢弃的市场。”
“你应该已经了解过我们腾飞,我们的产品有市场,你借钱给我们的风险成本较低,而且我们需要长期的借款,为什么你不考虑降低利息,获得稳定收益?”
“借钱给你们的风险成本确实低,但是做我们这行的社会风险成本居高不下。”借贷人笑容可掬,礼数周全,引经据典,可就是不肯答应降息一厘。
柳钧与借贷人软磨硬泡,希望以借款时间换利息空间,借贷人终于松口,打算回家与朋友商量后再给柳钧答复。
柳钧清楚自己的财务报表还无法达到银行的审核标准,此时唯有靠预付款和民间借贷度过过渡期。
他的心理价位乃是钱宏明帮他运筹三百万所需费用折合的利息。
柳钧晚上与钱宏明一说,钱宏明却是非常能理解借贷人的处境。
他告诉柳钧:“现在遍地都是沾不到银行一丝光的中小私企,那么他们的流动资金从哪儿来?
唯有问个人借。
问个人借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直接问亲戚朋友借,给百分之十几的年利。
这种办法不仅辛苦,而且借不到多少,借的同时也得欠一屁股人情债,过年过节都得去那些亲戚朋友家请安赔笑送礼,总体算下来利息也不会低。
另一种办法就是问专门做这种民间借贷的人借,由他们筹钱给你。
你想想他们的筹款成本和风险成本,再算算他们给你的利息算不算高。”
“他们那么定价是合理的,我却要不起。
问他们借贷,我扩大了规模,却没法提增资产积累……”
“但你现在别无选择,你眼前唯有一条道,就是扩大规模,博取银行青睐。”
柳钧闭目心算一会儿,道:“研发不跟上,规模怎么上得去?
市场是有限的。”
钱宏明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心说制造工厂的麻烦比他外贸公司更多千头万绪,难怪柳钧几乎每天都给钉在工厂,唯有周末两天晚上才有时间出来。
“你说,借款利息可能还可以降低?
你估计他们能给你降多少?”
“二点五到二点八分。
我希望降到二点五分利。”
钱宏明惊叹:“他们怎么做到的?
你问过他们资金渠道没有?”
柳钧说不出什么,对方压根儿不可能把最清晰的筹款渠道说给柳钧听。
钱宏明想来想去,算来算去,将一杯啤酒摇得泡沫出尽,口感极端苦涩,才道:“看起来单纯的信用证操作还不行,还得设法在汇率、进口货物差价上面做文章,扩大利得。
你知道吗,只要那三百万一天不到账,我每天盯着汇率变动心惊肉跳,怕最后操作结果让你担负高利息。
看起来我还得想想办法。”
柳钧困惑地看着好友,心说还能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把汇率在期货市场保价?
可是国内没有炒美元期货的吧。”
钱宏明揉揉脑袋,皱眉道:“我得扩大视野,不能在现有进出口品种上打转。
起码得往大宗商品上靠。”
“宏明,别……差不多了,别再为我挖潜,不能再给你添累。
我只要问高利贷他们借半年,银行硬杠子应该能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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