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15)
宋运辉不禁叹息:“可我还是得告诉你,即使你这边好事多磨,在我眼里却还不是最麻烦的一个分段,还有人遇到更大麻烦。
想做成一点儿事情,非常难。
希望你坚持到底。”
“研究到目前阶段,我的困难唯有两条:钱和别把我抓进去。”
宋运辉哑然失笑,这两条对于他,倒是容易解决。
柳钧听得毛骨悚然,他以为已历经万劫,苦不堪言,想不到还有比他遇到更大麻烦的。
整个东海一号划成多少分段,作为总协调人的宋运辉,该如何焦头烂额啊。
可是人家看上去并不。
可见崔冰冰说得没错,那是神人。
然而,也有人将柳钧当作神人。
嘉丽找上他,而且是晚上打车直接找到他们家,将他和崔冰冰一网打尽。
在嘉丽眼里,柳家夫妇无所不能,尤其是柳钧。
嘉丽一脸焦虑,身不由己地揉着一角裙子,开门见山地问:“姐姐一直跟我说宏明太大胆,我越想越担心,可宏明跟我讲的我又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宏明一头乌发几乎全部变白了,我想他要不是非常冒险,又何至于操心到了白头?
我只有来问你们了。
柳钧、冰冰,你们两位都是能人,你们请千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冰冰小心地问:“你想知道什么?”嘉丽的题目太大,崔冰冰怕自己答出不该说的问题。
柳钧趁嘉丽不注意,给妻子一个眼色,崔冰冰立刻心领神会,闭上嘴巴。
柳钧转一个身,将后脑勺对着嘉丽,道:“嘉丽你看,我是不是也很多白发?
这是没办法的事。
市场已经近乎饱和,每一家企业想立足于竞争激烈的现代市场,必然需要筑造他人无法企及的门槛,比如资金门槛、政策门槛、技术门槛、地域门槛、风险门槛等等。
比如宏明祖上无法庇荫,唯有靠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建立技术门槛和风险门槛。
同样的,我如果光有技术门槛而不冒险,那么我只能是个循规蹈矩的工程师,无法做企业主,做企业就只能冒一定的险。
你不知道,我前几天就给传唤进去,把冰冰急死。
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局外人看着心惊肉跳而已。
可局外人如果不心惊肉跳,那么大伙儿都大胆进入我们赚钱的领域了,我还赚什么钱?
所以适当的冒险是常态,我们正常经营就是用各种办法来应对危机,将危机有效控制在某个范围之内。
你看你一听我被传唤就这神情了吧,其实我出来就跟宏明通了电话,他经常应对危机,就不会像你一样惊惶,而是问了我几个问题,提出一些解决方案,就完了。
我出来回家,冰冰在呼呼大睡,我们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我说了,适当冒险是我们的常态,你不用太担心。”
“可你们都还不到四十岁啊,都已经白头发了。”嘉丽连声叹息。
崔冰冰看柳钧说得天花乱坠,她想也只能这样,要不然告诉嘉丽了,能让嘉丽做什么,瞎操心?
或者让嘉丽盯住钱宏明?
可钱宏明是盯得住的吗?
崔冰冰都没把握盯得住钱宏明,钱宏明从事的那套,精准地钻了政策空子,而且在一个个大幅度跨领域的政策空子之间将钱运作得游刃有余,崔冰冰曾经试图摸清那路线,等弄清后,她也叹为观止,不得不承认钱宏明的脑瓜子灵活好用,配那个“钱”姓,其实那一套也是技术,是高级的软技术门槛。
如此说来,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起码钱家可以风平浪静。
嘉丽这几天囤积起来的担忧被柳钧和崔冰冰搭档着解说,如冰雪见暖阳,消融得很快,一会儿便无话可问了,觉得该说的都让两人给解决了。
柳钧见此就提出由他开车送嘉丽回家。
但是嘉丽上了车,还是道:“可是柳钧,为什么我总是提心吊胆呢?
总觉得有什么意外或者不测即将发生,可是我一点情况都摸不清楚,帮不上宏明的忙,甚至我担心拖累宏明。”
“你瞎操心是多余的,不过你如果有意识地做一些危机防范工作,在家中建立宏明之外的另一道保险,我认为很有必要。
我跟阿三结婚的时候是签约公证财务独立,当时阿三想不通,但是现在我们虽然钱混在一起用,可形成新的共识,那就是账户依然分开。
说难听点儿,从法律上从人情上都说得通,万一我有什么事,影响不了阿三的财务,阿三有什么事,影响不了我。
我们在家中建立多道拦水坝,我们最大限度保存实力。”
“可是我不工作,我的财务就是宏明的财务,甚至我爸妈的财务也是宏明的财务,外人一看就门儿清。”
到钱家楼下的时候,嘉丽让柳钧在车里等等,柳钧以为嘉丽又是给淡淡买了什么东西,却见嘉丽拎下来一只帆布包。
等嘉丽坐进车里将包打开,柳钧见到一摞摞的钱,他凭经验估计,有十几万。
“这些都是宏明每月交给我的家用多出来的,宏明让我使劲儿用,我用不完就存在保险箱里,让宏明哪天钱紧了可以拿去,起码可以给同事发个工资。
宏明一直不看也不要。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得进去,我在别的地方帮不上宏明,设个双保险还是可以。
请你把这些钱拿去,帮我存上,用你的名字。
我以后经常会交现金给你。”
“也是个办法。
不过……这任务可不可以交给宏明的姐姐?
我这就带你过去。
我……我连我自己都信不过。”
“我更信任你。”
柳钧提出要写收条,嘉丽也不答应,嘉丽只提出一个要求,知情范围限在柳钧、崔冰冰、她与钱宏明这四个人中间。
柳钧就这么平白拎了一包钱回家,跟崔冰冰一说,两人一起惊讶,柳钧连连自夸自己好人品,倒是暂时忘记东北那边今天打来的电话,那是明确告知有录音记录的电话,那边哪儿那么容易放过他?
不过凭他对那些人问话的推理,他怀疑安总没招供他这件事,当然,只要安公子还好好待在澳洲不回国,也当然,安公子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回国。
这年头谁也不傻。
当然,他的出境记录给查出来了,但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除非他们大动干戈查他德国信用卡的账户。
更何况,向安总送钱的又不止他这一家,他可不必傻傻地将来自东北的压力化作自己惶惶不可终日的动力,他现在别的不说,首先得赢了这场攻心战术。
好在工作很忙,多的是事情让他分心。
梁思申结束上海公司的交接,以后脱身具体事务,改为把握大方向,于是闲下来的她一个华丽转身,开始好好生活,继续爱好。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工作专心的人做其他事也不会三心二意。
梁思申好好捡回数学一看,原来已经丢得七七八八,心里一急就化为行动了,在研究中心边做边学,进境神速。
于是宋运辉不得不经常晚上亲自过来将老婆拖回家。
由此,宋运辉更了解东海一号分段研发的进度和难度,原来柳钧那孩子叫唤得不响亮并不意味着没麻烦,这种人越发对宋运辉的胃口,他也是个遇到苦难不愿吭声的。
可是他再努力帮柳钧,虽然总算挤入政府接济名单,帮柳钧获得无息贷款,可腾飞作为名单中唯一私企,而且又是好死不死没有噱头的传统制造企业,最终只拿到六百万的最小额度。
宋运辉简直无颜见人。
柳钧却还是高兴得跳了,六百万,大旱逢甘霖,几滴也好啊。
他将资金全数投入腾达,将新开工的腾达热气腾腾地运转起来。
腾达与腾飞的理念大大不同,腾达降低品质,但是大大地跑量,又通过罗庆有效开拓市场,尽力将产品全数转化为资金,并提高资金周转,于是开户银行账户上的资金流飞速加大,而且流转迅速,月进账额度终于庞大到让开户银行动心的地步。
崔冰冰瞅准时机,搭准那家开户行信贷主管的脉搏,让柳钧适时出面向开户银行申请扩大授信额度。
这种情况下,适合申请银行承兑汇票。
当然,这个结果是压缩研发中心的支出而得。
腾达切走最大一块蛋糕,研发中心不得不忍饥挨饿降低设备试运行的频率,研发进度被迫降低。
柳钧心头跟割肉似的,可是弹尽粮绝之下,他又能作何选择呢?
他只能等新的贷款额度获批,以解研发中心断炊之急。
他这边慢下来的时候,东北那家公司却是新官上任。
宋运辉有一天皱眉告诉柳钧,可能柳钧电脑里的资料泄露了,东北那家公司正召集各方人手做最后一搏,新任总经理来人来电对宋运辉信誓旦旦做下保证。
“他们将合同扔开,直接撇开你。”这是宋运辉做出的合理化推测。
“根据合同约定,他们有理由在三个月付款期过后因不付款而中止合同。
但他们可以得到前两期付款应得的分段研究成果。
我在被搜去的主机上装的差不多就是那些内容,也是我北上向他们多次技术交底的内容。
他们不会得到更多。
他们估计也知道自己能得到多少,已得到多少,所以直接不问自取,懒得跟我交涉。”这就是崔冰冰给柳钧找的那位前辈给予的提示,“问题是,以他们公司员工的精神面貌,他们能完成最后一步质的跨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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