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2)
这是玲珑头一回跟着白梦来在皇城里办差,不用跑各州各县游山玩水似的查探,她还觉得怪新鲜的。
待赵夫人走后,玲珑谨小慎微地把怀里的金条抖露出来,摆到白梦来面前,问:“白老板,您怎么看?
这鬼隐的孩子,又没点眉目透出来,连哪个方向走丢的都不知晓,又能如何查呢?”
白梦来揽起那夹着白狐锋毛的宝蓝盘锦镶花长袖,露出一线白皙如精瓷的腕骨来。
他探指,抚了抚金条,道:“不急,总有法子的。
你随我出一趟门,我要去问点事儿。”
白梦来有行动,那就说明他知晓该如何下手查案,心里有个章程了。
这一点上,玲珑不得不服他才思敏捷,若是让她来想法子,那恐怕是想破脑袋都没个下文。
许是知晓财不露白的道理,白梦来在皇城地界游走,倒是只坐一顶鸦青垂帘的软轿。
轻车简从的架势,饶是玲珑都惊讶,直让人瞧不出这是穿金戴银、惯爱享乐的白梦来了。
皇城内有规矩,在官巷里不得骑马喧哗。
玲珑怕哪处僭越,给白梦来添麻烦,因此舍弃了小白龙,甘心屈就于狭窄的马车之内。
她这般上道识时务,倒让白梦来刮目相看。
想来在金膳斋里做事,成日见他为人处世,一番耳濡目染之下,玲珑也学了几分眼力见儿。
白梦来往旁侧挪一挪,给玲珑腾出个位置来。
玲珑被迫待在这一辆狭窄逼仄的马车内,已是满腹牢骚,如今一看,还得和白梦来挤在起来,伸不开手脚,顿时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白梦来见状,还当是她嫌弃与自个儿亲近,略挑了挑眉头,道:“怎么?
坐我旁边,你还老大不乐意了?”
玲珑知晓是白梦来误会了,忙摆手辩解:“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哪个?”
“我最爱执剑策马行天下,上是碧蓝穹顶,下是连绵草原。
如今屈身于乌漆嘛黑的小轿内,手脚都好似被人打折了一般,抻都抻不开,怪让人难受的。”玲珑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直把白梦来逗笑了。
笑过一阵后,白梦来又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白梦来若有所思地道:“这话倒是没错。
轿子越小,越逼得你行坐端正,是锁人的枷锁,不怪你爱骑马驰骋街巷。”
此言一出,玲珑颇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惆怅,她福至心灵,对白梦来道:“白老板,不若我教你骑马吧?”
白梦来想了想,若是要骑马,他得跨坐至马儿身上,那等动作浮夸,不符合他端庄持重贵公子的形象,于是婉拒:“不必了。
受困于枷锁中,习惯了循规蹈矩地行坐,倒不大能适应草莽生涯。”
特别是他从小都是生长于高门大院间,习惯了一言一行颇循绳墨,衣冠礼乐的规矩早已深入骨髓。
若是让他贸然改变那些从诗礼簪缨学来的规矩,倒显得不伦不类,成了四不像了。
笼中雀只这一点不好,习惯脚戴镣铐以后,即便离了笼,有心也惶恐,飞都飞不高。
玲珑听到自己那洒脱的生活作风被嘲讽成“草莽”,心里头满是郁结,噘嘴,道:“白老板,你这样不行呀!
你没尝过我这等草莽之辈的好处,又怎知不喜欢呢?”
她想的是,总要让白梦来放开一回,骑马潇洒试试看。
大不了她护着他嘛!
她可以抱着白梦来骑马的!
岂料,白梦来像是想歪了。
他抿唇一笑,道:“你的好处吗?
倒也算尝过了。”
小姑娘香酥入骨,依偎在他怀中,同他耳鬓厮磨之时,确实很能撩人心弦。
若是那时,玲珑并非受伤,而是身体康健时依靠他,那就更好了。
“嗳?
!
你什么时候尝过?”玲珑倒是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呆愣愣地问出口。
白梦来不调戏她了,他将目光挪向别处,笑道:“你不是说,你是草莽之辈吗?
草莽生涯么……也不过是骑在马背上的洒脱日程。
此前,你护我从山匪寨子里策马逃生那一回,可不就是尝过了?”
玲珑回过神来,原来白梦来说的是这事儿啊!
那他确实是骑过马的。
玲珑挠挠头,道:“那回白老板下马就晕、呕吐不止,瞧着确实不大合适骑马。
行吧,我也不难为你啦。
今儿,我就迁就你,同你坐一回小轿子。”
许是想到此前骑马的事情,玲珑觉得自己太不够怜香惜玉,让白梦来受累了。
她对他有亏欠,像是想弥补他一般,期期艾艾地坐到了白梦来边上,学他模样闭目养神。
白梦来余光间瞥见一侧的小姑娘乖巧,知她误会了,还以为他在秋后算账,指责玲珑当初太莽撞,不问意愿就擅自携他骑马,使他浑身不适。
他倒没有怪罪的意思,虽说那时觉得玲珑做事不知轻重,可后来想想,也算是两人一次与众不同的浪漫体验吧。
白梦来嫌小轿颠簸,可奈何玲珑粗糙,竟觉得这一上一下地晃荡,如同浪潮沉浮。
她眼皮子一重,蓦然昏睡过去了。
小小的人儿睡熟了,便歪到了白梦来的怀里。
少女头戴簪花,噗通一声倒膝上,险些硌到白梦来皮肉。
白梦来心生恼怒,那一腔怨气在看到玲珑香甜酣睡的精致眉眼时,被打散得一干二净。
这丫头怕是天生来克制他的,不然又怎会恰到好处地将他拿捏住,教他的全副心神都牵挂着她。
白梦来无奈极了,他注视着小人儿那樱桃小嘴,一丝金芒从摇曳的轿帘子间隙透进来,点亮了玲珑的鼻尖与唇瓣,将她整个人照得煌煌,如同镀上一层金漆面。
白梦来抬手,小心翼翼摘下玲珑发间的蜜桃宝石珍珠簪花,怕她压着首饰入睡,会伤到头。
白梦来气息孱弱,谨慎地下手,生怕惊扰到玲珑的一场好梦。
思忖间,白梦来瞧见了玲珑的那舒展的眉眼,她唇角上扬,好似在笑。
做了什么梦吗?
竟这般欢喜,不知梦里有没有见到他。
白梦来莫名心头躁动不安,他小心地享受这一刻的亲昵,觉得此时的玲珑卸去了满身盔甲,定然是在他身旁安心,才会睡得这般香甜。
这是极好极好的事。
他能被她依仗,也可替她撑腰,只要玲珑欢喜就好。
还没等白梦来受用完这片刻安逸,轿夫便停了轿子,在外头唤:“白老板,仁善药铺到了。”
白梦来听到那嘹亮的叫唤便心道不好,微微蹙眉,腹诽怪罪轿夫,觉得他没点眼力见儿,不知主子吩咐,肆意闹人。
思来想去,他迁怒轿夫,想将人打发了,换个懂察言观色的奴才了。
玲珑睡过一会子,此时听轿夫一喊,她便施施然醒了。
玲珑惊讶自己竟是伏在白梦来膝上入睡的,她怯生生地窥探白梦来一眼,果然,男人眉头微蹙,隐忍不发,像是生气了。
玲珑小声道:“白老板,实在对不住,我贪睡,一下子睡沉了。”
白梦来听到她温柔小意的嗓音,心间郁气消散不少,此时平复下心情,心平气和地道:“无碍。”
玲珑能察觉白梦来的语气还算和善,不免松了一口气,心道:白老板真是个好人,居然不怪罪她的唐突之举。
她乖巧地搀扶白梦来下轿,仁善药铺的掌柜一听是金膳斋的白老板,忙笑脸相迎。
一般来说,点心铺子和药材方子北辙南辕不搭界,哪有什么牵扯?
可白梦来何许人呢?
最注重养生大计的美男子,平日里就爱食药膳养生,又不差钱,自然是常来药铺采买名贵药材。
生意上有往来,还是大主顾,不怪掌柜的兴师动众,亲自来迎人。
“什么风儿将白老板吹来啦?
平日里不都是柳川兄弟替您跑腿的吗?”掌柜的虚虚抬手,引白梦来入药铺。
他眼尖,瞧见白梦来旁侧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心里全明白了,笑容也通透。
还没等白梦来回话,他就满眼透着精明,道:“近来得了一枚野生地精,那根须健硕,瞧着像有百年了,用来作饮子,日夜服用,补气养颜,莫说对男子好,就是对女子,也是极好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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