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夫人(3/4)
郭氏瞪大了眼,被惊得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
这个周显恩好大的胆子,直呼信王殿下的名讳不说,言语上还敢如此不恭敬。
她急忙看向一旁的谢浦成,想他训斥这个蔑视皇室的人几句。
可他一直低着头,对周显恩的话不置可否。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夫人正盯着他,可他明白,周显恩虽然是出了名的狷狂,那也是因为他有那个狂妄的底气。
兆京谁不知道这个周阎王的名头,喜怒无常,六亲不认。
就算他残废了,他也是圣上亲封的镇国大将军。
大盛国的半壁江山都是靠他打下来的。
从军十年,战功彪炳,年仅十七岁时,就将北戎战无不胜的燕池王一剑斩于马下。
他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不容小觑。
不少人都误以为当今圣上忌惮他,想要他命。
其实不然,圣上不会让他死,也不敢让他死。
这些妇道人家不懂个中利害,谢浦成在官场混了多年,是一直了然于心的。
“拙荆口无遮拦,大将军莫怪。”他低头行了个礼,自从周显恩来了,他的腰身就没有直起来过。
“她说的对,是我唐突了,您是我的岳丈大人,哪需要向我行礼?”周显恩淡淡地开口,尾音上扬,不紧不慢,却是命令的口吻,“把腰身挺直了,再跟我说话。”
谢浦成指节都被攥得泛白,灼烧感从耳垂蔓延到面部。
他还是端正地站在了一旁,只是低着头不做声。
周显恩瞧着他这样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挑眼笑了笑。
目光又冷冷地扫过他身旁的郭氏。
郭氏被他那样的眼神盯着,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他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弧度,欺软怕硬,这样的人,真是多看一眼都嫌脏。
他的目光停在了谢宁身上,她就站在那儿,脸上一道清晰的掌印,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指缝渗出鲜血,滴落在雪地上。
他的目光一沉,闪过些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暴戾。
“岳丈大人,不知我夫人做了什么,劳累您这么大动肝火?”他扬了扬下巴,面上还是戏谑的笑,只在眼尾勾着几分冷。
谢浦成眸光复杂地闪了闪,明显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威压更重了。
周显恩这是摆明了要为谢宁撑腰了。
他袖袍下的手紧张地摩挲着,半晌没有整出回言。
这让他如何回答?
他身为父亲,教训谢宁,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他若是说了,岂不是在挑起信王和周显恩之间的矛盾?
届时他是两边都得罪了。
一边是自己的面子,一边是周显恩的威压,他实在难做。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了半晌,在听到周显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后,他一咬牙硬着头皮开口:“大将军严重了,是下官一时糊涂了,下官不该对宁……尊夫人动手。”
周显恩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尾音拖长。
坐直了些,还是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他的指甲:”看来,我这个大将军的面子是越来越不值钱了,谢大人倒是满不在意的样子。”
谢浦成的腰弯得更低了:“大将军言重了,您劳苦功高,又有谁会对您不敬呢?
况且今日是宁儿回门的日子,也是一件喜事,万万不会伤了和气。
宁儿她是您的夫人,自然无人敢委屈她。”
周显恩往后靠了靠,唇角勾笑:“您刚刚说什么,再大声点,本将军听不清。”
谢浦成面色一僵,却在周显恩冷冷的目光中低下了头,面色涨红:“下官有错。”
周显恩冷笑了一声:“你又不是冒犯了本将军,对着我说这些话作甚?”
谢浦成抬起眼,就见得周显恩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一旁的郭氏眉尖紧蹙,实在忍不住开口:“周大将军何必咄咄逼人,今日是家宴,还是该和气些……”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得周显恩扬了扬下巴:“原来这就是谢大人的家风,一个继室,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本将军指手画脚了?”
郭氏一愣,面上又羞又愤。
可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旁的谢浦成身子一僵,急忙冲她大喝:“大将军行事,也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够置喙的么?”
郭氏被他吼得呆住了,满眼的不可置信,眼眶慢慢就红了起来,瞧着是柔弱可怜。
谢浦成见她如此神情,心头又不由得生起一阵怜惜。
可周显恩还在一旁看着,这冲撞之罪,今日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他低着头,腰身弯折,恭敬地道:“下官治内无方,让您见笑了,实在惭愧。”
周显恩抬了抬手,不冷不淡地道:“谢大人所言有理,既然以往治内无方,那就现在好好教教你夫人规矩。”
郭氏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显恩。
他凭什么罚她,这人还有没有王法?
可一旁的谢浦成没有为她求情,只是点头称是对于郭氏望向他的目光,也只当看不见。
周显恩权势滔天,性子乖戾。
今日就算是王公贵胄冲撞了他,也得乖乖给他赔罪。
他心中又有些烦闷,谁不知道周显恩不能惹,偏偏郭氏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去顶撞他。
看来他平日里真是太过纵容她了,竟让她如此失礼。
他眉头紧锁,对着一旁的郭氏铁青着脸道:“你今日如此有失妇德,还不快给我去祖宗祠堂好好思过,好好记住,日后谨言慎行。”
“我……”郭氏气结,她是在为他帮话,如今倒成了她的过错了?
她的女婿可是堂堂的信王殿下,她凭什么领罚?
见她没动作,谢浦成眼中阴郁更甚。
平时见她聪明,今日怎生得如此蠢笨。
郭氏瞧着他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发狠,吓得她身子一抖,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
谢浦成一慌,按捺不住对她放缓了神色。
“哭得难听死了,再发出半点声响,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周显恩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郭氏的哭声。
郭氏吓得身子一抖,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了。
因为哭得太狠,脸上的胭脂水粉都花了,乍一看跟个鬼一样。
周显恩皱了皱眉,有些嫌恶地道:“滚远点。”
郭氏捂在胸口的手狠狠揪着衣服,最后还是低着头应了。
慢腾腾地去了祠堂领罚。
只是走之前,余光恨恨地落在周显恩身上,她过几日就去告诉信王,让他好好治治这个该死的病秧子。
周显恩没心思再去搭理他们,淡淡地开口:“不是要备家宴么?
既是我夫人回门的好日子,您还待在这儿作甚?”
周显恩懒得看他在这儿装腔作势,奈何他是谢宁的父亲,他才忍着没对他动手。
谢浦成愣了愣,随即应道:“大将军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准备”说罢,他就如释重负一般急忙走了,还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手腕上被周显恩那颗青枣打中的地方已经是青紫一片了,隐隐作痛。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就退下了
花厅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缝隙的声音,呼啸而来。
白茫茫一片里,只要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周显恩沉默了许久,冲谢宁扬了扬下巴,漫不经心地开口:“过来。”
谢宁一直失神地站在原地,直到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才抬起了眼,正对上周显恩的目光。
他的袖袍被风吹得鼓起,虽面若寒霜,眼神却再无冰棱。
她低下头,慢吞吞地向他走了过去。
淡紫色的袖袍下,被割伤的手指已经不再渗血了。
她颔首立在轮椅旁,没有说话。
周显恩伸出手,指尖就抵在她的面颊上,冷得有些刺骨。
谢宁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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