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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深入敌境(2/3)

他们――或者应该该说继续说它们,看来是此地的原住民。

不辣随手把枪放下,开始揉着脸,蹲下来喃喃的骂娘,其他人泥雕木塑着,呆呆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年后,当孟烦了看见奥斯威辛集中营的照片,他唯一的感触是他居然没有感触,因为那只是照片,而他早已见过人这样活着。

他们身上挂着腐烂的破布,破布间露着兀突的骨头,他们每一个人都和土是一个色的。

战士们无法分出他们的性别,印象最深的是他们的眼睛。

饥饿让他们所有的肢体似乎都萎缩了,就剩下很长的头发和很亮的眼睛。

龙文章惟恐惊扰他们似地说:“我们是远征军。”

董刀用云南话又重复了一遍,“滇西远征军,自家人。”

那些由毛发和破布组成的身形蜷了下来,蜷成了一种跪的姿势,从毛发和破布下发出了念叨以及啜泣:“自家人,自家人,自家人。”

他们早站立不住了,不辣带人刚才的追逐,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体力。

不辣带着人,沿着密林做了布防,让他们有一个安心谈话的空间。

董刀在光线很不好的密林中亮起了一个电筒,滇西人中的一个――一只毛发皆长,白色已变成了灰色的老猴子。

这样形容是因为他剩下的骨肉实在很当得起这三个字,孟烦了甚至觉得他可能轻过一只大个猴子。

他说的话急促而模糊,完全是当地士话,对于非本地人来说,实在是犹如天书叨叨。

好在龙文章就是个方言天才,而他们军中也不乏本地人,交流是没问题的。

只是孟烦了实在听不懂,他避过其他战士,蜷在一棵树边,看着远处长势不差的稻田,和更远处无人的村庄,捂住了嘴和鼻子,无声地哭了会儿。

当时,他是心有所感的无声哭泣,什么都不知道而等之后,听到董刀讲述,他又站在山坡上,望着天门山大哭了一场。

怒江西岸的国土,是他们放弃的。

西岸的民众,也被他们放弃了。

当应该守卫国土的军队弃地撤退后,他们逃进深山,有条无形的链子栓在他们脖子上,另一端连着他们的田地。

该播种了,否则一年荒废了。

他们在草棚里辗转反侧,把霉烂的衣服彻底揉成碎片。

后来他们去播种了,留下几具被日军无聊时射杀的尸体。

后来他们去灌沃,留下几具尸体。

后来他们去除草,留下几具尸体。

后来这成了无形的协议,他们可以种地,但得被当作靶子。

后来他们在日军眼里成了一种还保留着耕种本能的野兽。

孟烦了曾不止一次的希望,希望自己就死在这,只要国土不要被侵略者所侵犯,民众可以安居乐业,不必担心过了今天没明天。

只是,那只是奢望,他只能期盼自己有朝一日打回来,为日寇铁蹄下受苦受罪的人民报仇雪恨。

孟烦了站了起来,因为,龙文章搀着那只老猴子从林子里出来,老猴子要给他指路,“你们走这条路,这边没得日本鬼子。”

龙文章问:“你们谁去过铜钹?”

老猴子就有些神气活现,“我,我去过。

我是村长,地主,走的地方多。”

我们只好默然地看着,这个毛重绝超不过五十斤的村长,地主。

龙文章又问:“铜钹也是这样?”

“铜钹?”

老地主用他老没牙的嘴做了一个尽可能轻蔑的表情:

“铜钹被招安啦。

顺民呢!

老子莲花村就是不招安,拿枪打,放狗咬都不招安。

老子饿死也不要招安,老子死在自家田里就好,干他娘的招安,老子……”

他激愤如此,又虚弱如此。

活活把自己呛在那了,董刀忙拿砍人的手帮他捶着背。

龙文章一个躬鞠了下去,额头快碰到膝头。

他抬起身说:“没人能把你们招安――所以请你们被招安吧。

否则,我会永世不得安宁。”

老猴子倒更加激愤起来,“谁讲的?

被招安的都没得好下场。

清静了几天,壮劳力就都抓到南天门修工事啦。

修好啦就杀啦埋啦,逃回来的人讲,南天门都挖空啦,山里头跟鬼打墙一样。

日本人不要脸,讲那样的工事是要吃掉十个师的。

中国人要把尸体堆得山一样高才过得去。”

“逃出来的人呢?”

老猴子简单地说:“死啦。”

龙文章看了一眼董刀,董刀就反应过来了,忙着把身上所有吃的掏出来,放在树边。

其他人也忙着往上边添加内容。

不辣忿忿地说:“带了子弹就不好多带吃的。

要命。”

孟烦了是直接把吃的塞到了老猴子的手上,他总算还是个胆大的,其他人在太久禽兽的生活中,对他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仍然畏惧。

老猴子呱啦呱啦地说什么,孟烦了是半点也听不懂,连忙问董刀:“他说什么?”

董刀是个合格的翻译,“他说我们再来,他们就只剩骨头了。

记得跟人讲。

这几把骨头绝对绝对没有被招安。”

孟烦了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尽速追上龙文章。

龙文章的步态跟他一样。

他想:那大概是和他一样,不愿意被人看见正脸。

行军的队伍在昏暗的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唐永琼在后队,前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都不闻不问,只是听完通讯员的讲述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样的人伦惨剧,他从回来的同僚那里听得多了,从各个沦陷区也见得多了。

小鬼子没有人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

什么时候小鬼子改行当圣人了,与百姓秋毫不犯,那才值得惊讶。

就像鲁迅所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

铜钹是山下田间一座幽静的小镇,这样幽静想必与它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壮劳力有相当关系。

放目望去,那座镇子是完整地,但几无人烟出没,如果不是有一个顺民正拎着漆桶,在对着他们面对的白墙上,刷写一段足够反讽的东亚共荣标语,它倒更像座秀雅精致的玩具镇。

由于在之前的老猴子口中得知了情报,唐永琼是不愿意进铜钹的,因为那极有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

来之前周景就叮嘱过,要以唐特派员的任务为核心,先把人送到地方,然后再伺机行动,打游击搞袭扰。

所以,龙文章也只好按耐着好奇心,让所有人继续上路。

赵家寨,顾名思义,寨子里的人祖先姓赵,全寨人所有的男丁都姓赵,在这里外性人是站不住脚的。

据唐特派员的情报显示,赵家寨的寨主名为赵再兴,是个30多岁的壮年人。

读过私塾,上过中学,曾经还在昆明大学念过两年,是个爱国的开明之人。

日军曾开出不少条件招安,例如允许他种植鸦片,可以赠送他一些枪弹,只要他同意投靠日本人,帮助日本人维持治安统治。

只是这些均被赵再兴给拒绝了,为了表明态度,他将上山劝降的狗腿子砍了头,以表示跟日军势不两立。

日军也曾恼羞成怒,派兵攻打,只是赵家寨建立在山上,还有在明清时期修筑起的寨墙,据险而守让日伪军撞了个头破血流。

其实攻打这么个寨子是个赔本的买卖,因为除了可以立威,其他的什么也得不到,日军也会算这笔账。

所以,后来就没有再攻打,只是派了构筑据点,封锁了赵家寨下山的道路,想将其困死。

用砖石构筑的据点炮楼,架上一挺机枪,派几个鬼子带上一个班的伪军,就能封锁一条道路。

对于有大炮的正规军自然不算什么,打几发炮弹就能摧毁炮楼,十几个守军都不够一个冲锋干的。

可对于没有大炮的军队来说,这炮楼可就是要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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