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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祸从口出(上)(2/3)

李国忠也偏头看向张斐,这目光中充满着鄙视,你堂堂大检控官,你跟我们来这一套,说好的逼格呢?

张斐却扬起一份文案来,一本正经道:“五天前警署请来京城最好的郎中为第一证人和第二证人医治,这是他们二人的诊断书。

他们现在确实可以下地行走,但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跌倒,同时他们的肩骨、肋骨皆有轻重不一的骨折,一旦摔倒,这后果不堪设想,郎中嘱咐他们应该在床上静养数日,但由于他们是这场官司的关键证人,必须出席,故此保险起见,我们只能是小心翼翼让他们二人抬到这里来。”

李国忠不禁嘀咕道:“至于么。”

博个同情而已,你下这么大的力气,生怕别人嫌你不够专业。

“呈上。”

赵拚立刻道。

头回上庭的程颐,只觉这庭审还真是不一样,这一个小小细节,都拿出诊断书来。

赵拚仔细看过二人的诊断书后,又向两位证人询问道:“二位证人,你们现在可否清醒的做供。”

“可以。”

二人同时回答。

赵拚点点头,又向张斐道:“检控官可以进行询问了。”

“是。”

张斐首先向胡长百问道:“胡长百,你可记得上月十八的傍晚时分,大约在酉时一刻到戌时二刻,这期间你在干什么?”

胡长百虚弱地回答道:“当时我约了邱兄在祥符县的陈家酒馆喝酒。”

张斐继续问道:“你所言的邱兄是否就是第二证人邱河?”

“是的。”

胡长百只是轻微地点了下头。

张斐问道:“为什么当日你会约第二证人邱河去陈家酒馆喝酒?”

胡长百道:“是因为当天咱们领了足额的月俸,所以相约去喝上几杯。”

张斐故作纳闷地问道:“足额的月俸?

这里面包括奖金吗?”

“就是月俸。”胡长百道。

张斐更是好奇道:“这是值得庆祝的事吗?”

胡长百道:“因为我们厢兵往年都是很难领到足额的月俸,可上个月发了足额的月俸,我们就觉得应该庆祝一下。”

张斐问道:“这足额的月俸有多少钱?”

“三百文。”

“你们厢兵每月就只给三百文钱吗?”

“那倒不是的,这是俸钱,还有粮食、支绵、酱菜......。”

“以足额来折算,你们每年大概能得多少钱?”

“要算足额的话,咱每年大概能得二十三贯足出头。”

贯足就是算一千文一贯,贯省的话就是七百七十文到八百二十文之间。

在皇庭上,只算贯足,不算贯省,因为贯省没有准确的数目

张斐又问道:“你们实际上能够拿得多少?”

“一般是二十贯左右。”胡长百道。

“你们少拿这么多钱,就没有向上级反映吗?”

“有人去抱怨过,但是没有什么用。”

“为何?”

“因为上级都会找各种理由,说咱们没有努力干活,就减扣咱们的俸钱。”

“是不是你们真的没有努力干活?”

“当然不是。”

“你可有证明?”

“祥符县有上万名厢兵,可就没几个可以领到足额的俸钱。”

“那这些钱,可以满足你的生活所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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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这点钱根本不够用,咱们平日里还在营里做一些手艺活,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反对。”

李磊突然站起身来,神情激动道:“检控方问得这些,都与此案无关,他们只是想博取大家同情,其行为十分卑劣。”

全场就程颐吓得一惊,他就没有见过这么凶残的珥笔,庭审录可不会记录他们的语气。

张斐是据理以争道:“这些问题都关乎他们为什么会酒馆里说出那些话,乃是此案的起因所在,至关重要。”

说罢,他还不忘讽刺一句,“我们检察院可不会如某些人一样,就喜欢掐头去尾。”

李磊也是阴阳怪气道:“如果这头是装可怜,而尾是博同情,那吾等确实自愧不如啊!”

赵拚瞧他们二人一眼,问道:“要不要腾出空来,让你们先吵上一架。”

二人不语。

赵拚威严十足地哼了一声,旋即道:“本庭长也希望弄清楚此案的前因后果,反对无效,检控可继续询问。”

李磊很是不爽地坐了下去。

程颐小声问道:“大庭长,他们这种反对,到底有何意义?”

之前赵拚就跟他说过,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马上询问,这样有助于他理解,到底是临时抱佛脚,得用非常手段,而且在庭审的过程中,大庭长还算是比较轻松的。

赵拚回答道:“他只是为求提醒大家,对方是在博同情,以此来减轻大家对于二位证人的同情。”

“原来如此。”

程颐稍稍点头,心里就更是不安,这些人都这么狡猾,大庭长却只能照规矩跟他们交涉,自己能审得了吗?

他可是非常推崇德治,就以道德育人,跟司马光的理念非常相近,可这庭审,一上来全都是手段,都不讲武德,这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要是以道德来看,基本上都会看歪的。

如果让他来审,他肯定会训斥李磊,凭什么不让人家说,那等于就是着了张斐的道,这大庭长就是他们攻克的目标。

张斐趁着这个档口,喝一口茶水,稍稍调整一下,然后继续向胡长百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上个月,给你们发足额的月俸?”

胡长百回答道:“具体是啥原因,上面也没有说,倒是营里有传言,是因为前些天的那场听证会。”

“是关于大名河防的听证会吗?”

“是的。”

“可这跟你们月俸有何关系?”

“因为咱营里最近也在修河道,说是上面怕被查,所以当月就给咱们发了足额的月俸。”

“原来如此。”

张斐低头看了眼文案,然后又抬起头来,问道:“不管原因如何,你们上个月到底是拿到足额的俸钱,这酒喝得一定是非常开心吧?”

“倒是没有。”

胡长百是委屈巴巴地说道。

张斐问道:“为何?”

胡长百道:“因为我们知道,等这风声一过,又会回到原样,而且我认为,上面是有钱发足额的俸钱,借着酒兴上头,我...我还抱怨了几句。”

张斐问道:“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胡长百道:“因为当时喝得有些多,我真是只是大概记得一些。”

张斐问道:“你大概说了什么?”

“我...。”

胡长百忐忑地左右看了看,犹豫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我们先是在说那场听证会上的事,大冬天不给水兵衣粮,这上面根本不把咱厢兵当人看,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干得活比谁都多,比谁都累,可拿到的比谁还少,这稍微歇口气,可能都会被鞭子抽打,经常有人活活累死,却只拿这么一点钱,还不能拿足额的俸钱,可真是不公平。”

张斐点点头,又向邱河问问道:“邱河,在胡长百说这话的时候,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邱河哭丧着脸道:“我当时也喝多了,所以...所以就附和了几句。”

张斐道:“所以你也认同他说得?”

邱河道:“那些水兵遇到的情况,咱们厢兵可是经常遇到,甚至比他们更惨,可也没谁为咱们厢兵做主,所以就跟着抱怨了起来。”

张斐道:“所以你们只是在抱怨,自己的境遇,以及所遇到的不公。”

邱河直点头。

“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张斐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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