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忠诚与公正(2/3)
今年已经过半,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就只休息不到五天,而其余的时间,他们多半都是住在河道边上,每天五更天不到就得下河道干活,亦或者充当纤夫,拉过往船只,一直忙碌到太阳下山。
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们是常年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很少能够拿到足额的俸钱,更别说什么奖赏。
可他们仍旧将军营当成自己的家,始终不愿意离开,这是多么优秀的士兵。
然而,他们就只是在酒兴上头的时候,随口抱怨了那么几句,这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任何人都会对此抱怨。
我相信在坐各位,以及院外的观众,即便是在年节之时,那雇主送得礼物少了一点,都会抱怨上一整天。
然而,就是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抱怨,落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耳里,却成了谤议朝政、扰乱军心,意图谋逆。
而他们二人也成为了别人升官发财的工具。
并且遭受到酷刑的折磨,倘若不认罪的话,可能今时今日就无法坐在这里,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这一切。”
说到这里,他看向那边的刘仁赞、李知恩等人,“都是皇城司所赐。
正如刘公事自己所言,皇城司的职权是维护圣上,维护社稷安定,然而,他们却没有将士兵们的抱怨、困难及时告知圣上,引发朝廷的重视,想办法改善士兵们的生活环境。
反而是一心想着升官发财,且意图用酷刑,迫使两位优秀的士兵认罪,以此来杀鸡儆猴,堵住士兵们的嘴,但这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古人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如果将士兵们对生活一点点抱怨,给堵成滔天之怨,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古往今来,已经有很多案例告知我们,这不是在维护涉及安定,维护圣上,而是蓄意破坏社稷,置圣上于悬崖上。
他们不但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而且还在不断给社稷、给君主制造危险。
这种情况,是决不能再继续发生,故此,我恳请大庭长判定皇城司屈打成招,滥用刑罚,以儆效尤。
以及对第一证人胡长百和第二证人邱河进行相应的赔偿。”
在古代司法中,赔偿条例是比较少的,尤其是涉及到官府与百姓,但是法制之法强调的是扞卫个人利益,赔偿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公检法与旧司法一个很大的不同。
话音刚落,掌声雷动,叫好声震耳欲聋。
百姓也不敢骂皇城司,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刘仁赞、李知恩则是满眼恶毒地盯着张斐。
我们这都已经认错了,你还要赶尽杀绝,今后有你好果子吃。
张斐虽然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但一点也不在乎,微微颔首,优雅地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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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知道,此案过后,皇城司将会进行改革。
张斐坐下之后,李磊便站起身来,他也环目四顾,朗声道:“置身事外,总是能够谈笑风生,也许此案存在一些疑点,一些争议,但是身在皇城司,他们的责任是如此重大,张检控也说了,他们是要维护圣上,维护皇城,维护社稷,这其中的压力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而在那场听证会上面,澶州水兵的行为,也许在我们看来,是情有可原,但是在皇城司在看,这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们必须要非常认真的对待此事,不能有丝毫的纰漏,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就有可能会酿成大祸。
虽然对方一再强调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但是诸位不要忘记,在平时,皇城司并没有这般抓人,只因这个时候非常特殊,而胡长百、邱河的那一番话,不仅仅是抱怨,他们还在宣扬一种不实言论,就是指责朝廷委派一个不懂得治水的宦官去治水。
但事实大家都知道,程都监是非常懂得治水的,并且立下大功,那场听证会可也没有否定这一点,基于这种种原因,皇城司才会选择激进的手段。”
在之前的询问过程中,他没有提到程昉,就是怕节外生枝,关键他认为也没有必要,皇城司只要不承认,这官司就很难输。
可事到如今,他是不得不提。
但这又惹得百姓阵阵嘘声。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李磊这一番话,不是说给百姓听得,而是说给皇庭听得。
“肃静!”
赵拚敲了下木槌,喝止道。
等到院外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后,李磊才继续言道:“皇城司的目的始终还是希望能够维护社稷安定,虽然其中刘公事可能有立功心切的想法,但这又何尝不是人之常情。
故此,我希望皇庭在进行判决时,应该充分考虑,当时的舆论和环境,以及设身处地地站在皇城司的角度想想。
谢谢。”
说罢,他便坐了下去。
嘘声再度从四面八方袭来。
在百姓看来,李磊就是死鸭子嘴硬,你的雇主都已经认罪,你还在这里死撑,真是不要脸。
赵拚也没有理会百姓,让他们先嘘一会儿,自己则是仔细翻阅他们方才递上来的证供。
司马光他们的目光现在也都全部锁定在赵拚身上。
过得好一会儿,百姓也嘘累了,渐渐安静了下来。
赵拚这才抬起头来,先是拿着木槌一敲,然后朗声道:“首先,本庭长非常感谢控辩双方对于此案的精彩辩论。
其次,由于检控方在辩论的过程中,提出了一项关于‘谤议朝政’的全新论证,这在其它案例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是否能够成立,还是有待商榷的。
而此论证,对于此案而言,是至关重要,皇庭还需对此进行商议,故此,今日暂不判决,等讨论清楚这个论证,皇庭再做出明文判决。
今日审理就到此为止,退庭。”
百姓们当即都傻眼了。
都打成这样,还不能立刻判决?
你会不会审案啊!
他们可不懂什么全新论证,就单纯的认为张斐说得很有道理,完全没有必要择日再判,会不会其中有猫腻?
赵拚也不会理会他们的抱怨,让人收拾好的文案,准备走人了。
“走了!”
富弼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但脸上犹如挂着一副痛苦面具,身旁的老仆,本想过来搀扶,却被他用余光制止。
老仆愣了下,这是什么情况?
殊不知在韩琦面前,富弼还是有些要强的,政治上虽然输给你了,但身体上还是赢你一回。
韩琦似乎在想别得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富弼这小心思,赶忙叫住富弼,“彦国,对方都已经认罪,为何阅道不立刻判决?”
富弼稍稍活动了下筋骨,道:“阅道方才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你没有听明白么?”
韩琦道:“那不是借口吗?”
“当然不是。”
富弼瞧了眼赵拚,“我想阅道是想将张三的这个论证变成一个成文判例,如此一来,不管最终如何处置刘仁赞等人,至少这次庭审还是收获颇丰,也能给予皇城司一些限制。”
韩琦点点头:“原来如此。
这需要经过你们立法会商讨吗?”
富弼想了想,道:“除非是要写成成文条例,亦或者有人对此感到不满,否则的话,是不需要经过立法会讨论的。”
......
张斐对于没有立刻判决,也不感到意外,收拾好文案,正准备离开时,李国忠突然走了过来,拱手言道:“真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赢张检控一次。”
张斐笑道:“你们这般不思长进,估计有生之年都不可能赢我。”
李国忠略感诧异道:“不思长进?
此话从何说起?”
我们一直都在向你虚心学习啊!
张斐道:“在那场听证会上面,我就已经暗示过你们,如今打官司可不能光顾练这嘴上功夫,关键还是要强调专业,很多问题上,必须请一些专业人士,而不能光凭自己的想象和推测,这是不足以服众的。
如果今天是他们将吴指挥使请来,可能就是另外一个结果。
但令人失望的是,你们对于皇城司运作,似乎都毫不知情,焉能不败啊!”
李国忠暗自皱眉,又道:“但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珥笔,哪里请得动吴指挥使,这一点我们无法检察院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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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笑道:“但是你们的客户身份可不一般,只要你们开口,估计连马帅都请得来,这不是理由。”
李国忠尴尬一笑,拱手道:“多谢张检控指教。”
“但愿你们能够学以致用”
张斐呵呵一笑,拱手道:“告辞。”
......
“对方都已经承认屈打成招,滥用刑罚,为何大庭长不立刻判决?”
程颐十分困惑地小声问道。
赵拚笑问道:“你认为张检控对于谤议朝政的论证,是否合理?”
程颐点头道:“下官以为非常合理,根据下官所知的有关案例,全都不是以个人利益得失去抱怨的,因为这种抱怨是无法蛊惑人心的,这的确是一个精妙、严谨的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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