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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兴隆寺(上)(1/2)

赤墙碧瓦的兴隆寺,与紫禁城西隅隔墙相望,是一座颇有来历的寺圌庙。

在京圌城出宫的太监中,堪称声名赫赫。

寺内,乾隆年间竖圌立的一通石碑,详细记述了此庙源远流长的历圌史渊源。

这座建于京畿要冲,北长街的寺圌庙,始建于明朝,据传说,起初是明朝大太监王振的“家庙”。

一度,兴隆寺曾改为“兵杖局”,储存过军械。

这座外表风雨剥蚀的古寺,占地面积颇大,从后宅胡同五号院直通庆丰古寺。

它不像白云观似的属于“子孙缘”,而是一座“兄弟庙”。

凡进寺的太监,出宫前就必须至少交纳寺里一百块钱,否则连门槛都甭想迈入。

出宫后,还要在这儿义务服四年劳圌役,无不轨行为,才能够被正式收纳。

这是历来的规矩,任谁也休想破,一旦归了庙,可就谁也管不着谁了。

这里没有方丈,只有一名“主持”。

出了门,只要警圌察不管,无论干什么寺圌庙都没人干涉。

晚清末年,住寺的太监,最初大都是极为有钱的。

在宫圌内有权有势,允许到宫外来住的大太监也不少。

后来,皇上出了宫,有钱和无钱的太监都没了饭辙,即使出宫前没交过钱,只要租得起一间房,也能在这儿凑合着住下。

按太监的话说,兴隆寺,这时成了“杂八地”。

无奈,寺里的主持顺方就圆,立下了一些规矩。

说明白点儿,所谓规矩只是冲着没钱的穷太监来的。

有钱的太监,竟可以雇人做饭,一天三餐,顿顿鸡、鸭、鱼、肉,满院飘香。

若是穷太监,就得事先交下定钱,来寺里三年,才有房住,也勉强能去大厨房领一餐了。

自然,寺里的太监,无疑分成了三六圌九等。

有的饥寒交迫,有的则是脑满肠肥,财大气粗。

一些太监有钱,娶了老婆竟也带到了寺里住,还美其名曰“享艳福”。

更有甚者,携子孙三代来寺里宿下,进进出出,人来人往,闹得比旅店还热闹。

可谁也无法管,人家有的是钱呀。

迈入兴隆寺门槛,前“朝圌廷”的御医孙耀庭迎面遇见了自己的老朋友马德清,上前一拱手:“哟,老没见了,您倒挺好?”

“好嘛,”马德清是天津青县窑子口人,一口浓重的天津话:“自打回了家,没着没落儿,这不,又没了辙,回兴隆寺来啦。”他摊开两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瞧上去,马德清是个精瘦的个子,比孙耀庭整整高出一头多,高鼻梁儿,大眼睛,话说回来了,进宫的太监有哪个不是五官端正?

他在宫里也没混出个名堂,不然绝不能十三岁进宫,才当了两三年“御前太监”就又出了宫。

其实,他人品不错,可就是有一样儿,脾气暴躁。

在宫里,动不动就跟别的太监吵崩,怎么劝也不行,只有他气消了才算完。

并不是他的命运不济,而是他过分固执。

那时,宫里头正值一批年迈的太监出宫,临走,想卖掉自己的名字钱,可他偏偏不买。

“俺不买,俺没钱!

买不买的也一样活着,花那冤钱干嘛?”

别人再怎么劝他也不听,到头来他还是一名“黑太监”。

“你吃亏,就亏在这个狗脾气上了。”孙耀庭对他直率而言。

“现如今,还没改,也就这样啦。

有嘛想头?”他倒也没有过高的盼头儿:“住这庙里头,算养老送终得喽。”

“您回家这辰子,干嘛来着?

听说您老兄去了外国洋行?

有这码子好事儿?”

“咳,还提那点寒碜事儿干嘛?

起先,去了天津卫一家老圌毛子开的‘兴春兴’洋行,说白了,就是摘那点子洋毛。

干一个月也没给俩钱儿,嘛洋行?

扯臊!”

不提则罢,一提起这档子事儿,马德清立时变得火冒三丈。

“可也是,我琢磨着,你老兄要是混得挺好,为嘛还回庙?”

他虽然脾气不算好,可与孙耀庭并没什么过节。

两人多年相安无事,处得还算融洽。

“哟,寿儿,老没见喽。”

“我前一阵子回家去了。”他进寺当天下午,又遇见了老乡池焕卿。

两人许久不见,分外亲圌热。

“走,上屋里去。”池焕卿拽了他就走。

“这些日子没见,您老还是那么不见老呵。”在池爷屋里,两人扯起了闲话。

“呵,可甭说了,我这一辰子可老多喽。

咳,人老了不中用啦。”池焕卿不住地叹息着。

池爷年轻时,在宫里头是个有名的“俏人儿”,削瘦的身材,帅极了。

最可贵的是脾气随和,从不着急上火,遇事稳当。

他虽然比孙耀庭大六七岁,可瞧上去却年轻得多。

“我命也不算错啦,一进宫就给隆裕太后当上了小太监,咳”他说了几句就不言语了。

“要说,是不错。

我进宫那工夫,您老早就当‘回事’了。

在咱老乡里,您老算是混得正经不错喽!”

“可眼眉前,落到了这一步儿,让人多糟心啊!”

一听便知,这个平时不急不慌的人,今儿个是悲从中来。

当初,他在宫里当小太监和回事时,大把大把地赚圌钱,可谁知他的父亲是个有名的“糟主儿”,抽烟、耍钱伍的,整天胡糟。

池爷是个要强的人,顾头又顾脸,前后置了三次家产,倒头来却都让他的父亲糟光了。

他平生不爱生气,那次,他动了真气:“让他糟?

我自个儿糟吧!”从此,他火爆似的抽上了大烟,直到穷得提了当啷,一发不可收拾。

家败了,他也出了宫。

没辙,只好进了兴隆寺栖身。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池爷与他含泪对坐,心里头倒平静了,因为他戒掉了大烟。

没钱呵,不想戒也得戒。

池爷又变得脾气蔫透了,人缘极好,见了谁都笑脸相迎。

孙耀庭觉得他怪可怜,却又没别的办法,自己还没有饭辙呢。

进寺当天晚傍晌儿,他去东屋见了王圌悦徵。

王太监是青县人,长得白白胖胖,如不是那个无须的刮净脸面,福福态态,似乎蛮有点儿当圌官的派头。

他肚里有文化,能写会算,在太监堆儿里是个能人,那时他正出任兴隆寺主持。

出了宫,他早先在天津卫开轿子铺,闹得满红火,平时说起话来,滴水不露,有板有眼,一张嘴就是“嘛事儿”可有一样,太能说了,所以就有人嫌他嘴太“贫”。

“信老圌爷来了吗?”

“嘛?

他来了,有时候,我也不见得知道。”一听孙耀庭问信修明,王圌悦徵顿显不悦。

在众多太监中,孙耀庭算是多少喝过点儿墨水,信修明自然更是宫圌内外闻名的“秀才”。

王圌悦徵是信修明的徒圌弟,知道孙耀庭的师父与信修明关系不一般,信修明才时常关照孙耀庭。

他内心忌妒,一听提起信修明,便满脸不高兴。

寺里着实不好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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