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惊天坠,质子谈(5K)(1/2)
听上去有些可笑,这样一位剑道大宗师,居然做起了石匠的工作,而且打磨的只是一个毫无艺术感可言的纯粹石球。
理论上,无法跟那些雕刻大师精湛的作品相比拟,也仅有一些初学者会去练习这样简单基础的技艺。
然而,若是让这世间的任何一人近距离目睹这个石球的成形,并对此作出评价,只怕都会收起心中所有的轻视与嘲笑,给予其最高规格的赞誉与惊叹,认为它绝对可称得上全人类的最高杰作之一。
不为其它,只因这个石球实在太大了!
大到了一种让人难以用言语去描绘的地步,似乎只有“天造地设”、“鬼斧神工”这样的词语,才能勉强形容其万一。
当最后一道剑气消散在空气中,尘埃落定,整座山峰已然彻底化作了一个浑圆的石球,阳光在其表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更是让人心生震撼,仿佛看到了一颗星辰从天而降,坠落在了这凡尘世间。
从外观上看,它几乎找不出任何的瑕疵,圆润光滑之极,简直可以充当镜面的效果,径达数十丈的庞大体积,却没有给人带来丝毫的笨重与粗犷之感,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动与神韵。
哪怕是在场的赵一与赵四,都曾亲眼见证过无数修行者御使飞剑、切割天地、诸多巨型符器轰鸣作响、震颤长空的壮观场面,但此时此刻,仍是忍不住心神动摇,为之目眩神驰。
以他们宗师级的眼力与见识,自然可以看得出,这只是耗费了数个呼吸时间的一剑,其中对于剑气的精细操控力,对于力量的完美运用,以及恐怖的计算能力,均跟自己拉开了近乎无可逾越的距离。
要知道,当石雕的规模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不再是简单地将石头削去、打磨那么简单了,还要考虑到石质本身的硬度、内部结构、应力的分布与传递,种种因素都要考虑在内。
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使得整块石雕从内部产生裂纹,进而分崩离析,彻底毁掉,越是到最后,便越是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耗费的精力与时间都会呈几何倍数的上升。
然而,赵青却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从始至终,她的剑势都没有任何的停顿与迟滞,仿佛是在随心所欲地雕刻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玩意儿,而非是一座庞然大物。
这样的从容与写意,已然超越了技艺的范畴,近乎于一种道的体现!
“如果我也能够打磨出一个这般大小的石球……不,只需要一次次的练习,逐渐达至十丈的直径,想必‘磨石剑诀’的真意,亦可触类旁通,领悟个七八分了吧?”
赵四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石球,心中暗自琢磨着其中的奥秘。
结合近期通过广播电台中所听闻的诸多精妙剑术法门,她已然明晓赵青之所以能随手拿出这项王惊梦的独属绝技,并非她得到了对方遗留的传承,而是以此种方式实现了该剑诀的模拟与还原。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步了。”
待到那轮虚幻圆月消耗殆尽,远程投射而至的力量亦为之消退不见,赵青轻吐出一口浊气,神色间却无丝毫的疲惫,她抬头望了一眼星光隐没的天色,轻声自语着。
紧接着,便探出了一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凌空向着那巨大石球的中部轻轻一点。
“轰隆隆隆……”
伴随着一阵沉闷而又震人心魄的轰鸣声响起,这个重达好几千万钧的庞然巨物,竟是缓缓颤动了起来,而后,在赵青这一指的牵引拨动下,开始一点一点地向着山崖边缘移动而去!
由于石球本身的体积太过庞大,以至于这样缓慢的移动,都给人一种地动山摇、乾坤颠倒的错觉,像是在碾压着整个世界前行。
尤其是当它最终移动到山崖边缘,下半身悬空在外,上半身仍倚靠在山崖上时,那种极致的失衡感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滚落的危机,更是让人的心脏都跳出了嗓子眼,紧张到了极点。
“她这是要……”
赵一与赵四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骇然之色,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个荒谬而又震撼的念头——赵青莫不是要控制着这个巨大的石球,令其向长陵城滚落碾压而去?
!
“这便是她的报复么?
果然……够直接,也够震撼!”
根据赵青的指示,分别向着石球内的阴阳太极眼中注入了燃烧着的烈阳真火,与一股和煦的星河真水融为一体,两人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与忧虑,立刻抽身后退,远远地观望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只见那缓缓向山崖外挪移而去的石球,当倾斜的角度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它终于失去了平衡,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滚落而去!
初时,石球的滚动速度并不算太快,但随着高度的不断降低,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的效应愈发凸显,它的滚动速度亦在不住攀升,仿若一座小山在平移,轰隆隆的声响传遍四野,地面都为之震颤,卷起漫天烟尘。
如此巨大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石门山一带、周边许多村民与行商的注意,他们纷纷从屋舍中、道路旁探出头来,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满是惊愕与骇然之色,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些个胆大的,或是常年在山中采药、狩猎、有着丰富经验的猎户与山民,则是迅速地爬上了附近的高地或大树,手搭凉棚,向着远方极目眺望,试图看清那烟尘弥漫中的景象。
随后,他们便看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最为震撼的一幕。
只见一个巨大无比的浑圆石球,倏然撞塌了一座小型的山峰,因而拐过了个弯折的弧度,接着冲出了山脚的密林,沿着一条开阔的河道,继续向着下游的方向呼啸而去,势不可挡。
沿途之中,无论是何等坚韧的草木、何等坚硬的岩石,都在这颗巨大石球的碾压下化为齑粉。
即便是偶尔遇到一些凸起的山包或者深邃的沟壑,也都被它轻易地碾平或飞越而过,根本无法阻挡其分毫。
因其内蕴藏着周流不息的真水真火、维系着残留的磨石剑意,不仅保护着它不被常规障碍磕出伤痕磨损,更是带动起了天地间大量的元气,形成了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型龙卷,裹挟着无数沙石碎屑。
看起来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风伯”降临,要吹飞掀翻这世间的一切。
更让人感到心悸的是,这颗石球并非是无意识地随机滚动,而是大体上保持着一条近乎笔直的路线,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它一般,直指远方那座巍峨壮观的长陵城!
很显然,这是赵青在暗中操控的结果!
她凌虚立于山巅之上,俯瞰着石球运行的轨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她的心中有着清晰的计算与预判。
这个石球会在何时抵达长陵城,又会在何处遭到各方势力的拦截,逐渐停下,期间会造成怎样的破坏,是否会牵连到无辜的民众,日后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建设,方可恢复如初。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精密的棋局般,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的天,那是什么鬼东西?
!”
“难道是山神显灵,降下了天罚?”
“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别管屋内的家什财物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诸多河道附近的村落中,立刻被阵阵喧嚣与混乱所笼罩,无论是正在田间劳作的农夫,还是在家中织布缝衣的妇人,亦或是那些牙牙学语的孩童,都纷纷跑出了屋舍,脸上满是仓皇与惊恐之色。
早早得到了剑意远程警示的他们,望着那由远及近、迅速放大的浑圆石球,心中生不出任何的抵挡与抗争之意,只想尽快逃出这片危险的区域,远离这个仿佛能碾碎一切的恐怖存在。
一些反应稍慢或者腿脚不便的老人,则是在族中晚辈的搀扶与背负下,踉跄而又匆忙地向着远处逃去,期间不乏有人摔倒在地,却又被迅速拉起,继续亡命奔逃,唯恐落后分毫。
奇迹般的是,尽管石球滚滚而来,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但不知为何,它那庞大的身躯在河道中辗转腾挪,时而借由河岸的坡度高高跃起,跨过一片片农田,时而又巧妙地利用地形的转折,调整着前进的方向。
总的来说,始终未曾偏离赵青预设的轨迹,也未波及到那些慌不择路的村民,特意避开了一处处村落与集镇,只在无人的田梗与荒野中肆虐,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沟壑与犁开的裂痕。
……
自山巅四百余丈的高度开始不断滚落,跌撞起伏之间,石球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然达到了绝大多数战车冲锋的极限速度。
就像那些被符晶、巨型异兽或强大修行者驱使的超高速战车一样,甚至都有了几分腾空而起的趋势,只是重量翻上了十万倍、百万倍。
不过,从石门山到长陵,毕竟是百多里的距离,自然不可能转瞬即至,就连引发的地面震波,都花了点时间才传播到了聂园。
而在它刚开始出发之际,“夜策冷”正在对战一名被称为“鬼剑师”、极为精擅飞剑变化,清山剑院院长聂隐山的关门弟子,殷寻。
许多道明亮的剑光在剑坪上诡异地扭折、交错、逆势盘旋、隐没又浮现,激荡起一簇簇愈发尖锐的啸鸣声。
昔年曾是一军统帅的聂隐山,既然以聂为氏,自是跟聂园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可以说属于当初聂氏门阀的旁支之一。
故而他的徒弟代表着师尊在此一战,与人比剑争胜,也多出了几分别样的意义。
跟先前何山间讲究剑意对拼、光污染严重的那一战不同,作为罕见的、到了七境搬山仍以飞剑攻伐为主,钻研细腻技巧的宗师,殷寻的这一系列出招,无疑显得更有可观赏性,能给低境修行者带来更多的领悟。
尤其是他操控的飞剑竟然是左右不对称、重心主要在剑脊一线上的形态,因为结构的静态不平衡,反而使得其动态变化更加诡谲难测、不可捉摸,完全无法用常理去预判其轨迹,让不少剑师若有所思,深受启发。
然而,跟前几场比试不同,高处的观剑台上,此时此刻的元武皇帝,却似乎已不把“夜策冷”的事放在心上,只是闭目养神,调息凝气,抓着这闲遐的时光吞服了枚灵丹,默默修行。
直到一名穿着普通的青色缎袍,看起来也只有二十余岁年纪,神情温雅平和的青年,缓步登上台来、躬身行礼之际,才睁开了眼睛,转头望向了对方,打量了片刻。
只见这名青年除了较为高大的特点外,面容可说是十分普通,身上没有任何的配饰,也没有身佩长剑,其长发如同普通秦人一样,用一根布带随意的扎在身后,却在无形中散发出超凡脱俗般的气质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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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正是元武特意找人叫过来的,大楚王朝在九年前攻下阳山郡后,被送至秦都长陵、作为停战盟约条件附赠的那名质子,一个人便换了秦国六百里沃土的骊陵君。
众所周知,除了帝王之子的身份,骊陵君的经历甚至可以用“凄凉”二字来形容。
他的母亲本是宫中一名乐女,受了楚帝宠幸,诞下骊陵君,然而在数年后便因为言语冲撞了楚帝而被赐死。
为了眼不见为尽,楚帝随便封了一块谁都看不上的封地打发了骊陵君,让他远离自己的视线,据说那还是朝中有人劝谏的结果,否则以楚帝的心性,说不定一道密令让骊陵君直接去追随亡母也有可能。
然而即便骊陵君所获的封地距离大楚王朝的王城极远,远到足以被人遗忘的地步,在大楚王朝需要一名作为人质的王子去换取大秦王朝的城池时,楚帝却又马上想起了他来!
谁都很清楚各国质子的下场大多都很凄凉。
对于那些掌握着无数军队和修行者生死的帝王而言,征战起时,他们决计不会在意一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儿子的生死。
只是作为一名远道而来,没有多少家底的楚人,在长陵这十年不到的时间里,骊陵君却已然成为了一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他门下食客已然过千,其中修行者数百。
绝大多数人,包括长陵的诸多官员,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够从一个弃子的位置慢慢爬起来,爬到今日在长陵的地位,但元武却很清楚明白,对方应该是早就跟郑袖达成了有限的合作,出卖了部分楚王朝的机密。
简单地扫了一眼这名自己已有好几年没见的楚质子、曾经象征着秦王朝之耻的青年人,元武皇帝的眼神中,亦是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意味,似感慨,又似嘲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可知,三十年前,朕亦是困守于楚都郢城的一名质子,因为那段时日我朝战争的失利,被迫送予你们大楚,作为求和的筹码,滞留异国,受尽了屈辱与冷眼?”
“彼时,朕亦曾像你当时初入长陵那般,被许多权贵围观、打量、评头论足,乃至肆意羞辱,却都只能强忍着怒火与杀意,赔着笑脸,一一应下,那种无力挣扎、任人宰割的感觉,朕至今都仍是记忆犹新。”
骊陵君闻言,亦是面色微变,不明白元武为何会突然提及这样一段往事,又究竟是何用意。
他心道这两次都是秦国战败,怎么先是元武作了质子,后是自己倒霉,却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头,低头拱手道:
“陛下天纵之姿,雄才大略,自非臣所能比拟,昔年困龙在田,只是静待风起,终有一日将要翱翔九天,寰宇皆惊。”
“而今陛下已登临大宝,富有四海,君临八荒,自可尽抒胸中抱负,实现远大理想,开创不世之伟业,名垂青史,为后人传颂。”
“只是,每个人的人生际遇都不尽相同,即便有着相似的经历,也未必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走向同一条道路,臣自知没有陛下这样的雄才大略与坚韧心性,所求的,无非也只是‘安身立命’四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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