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2)
龚三亦哼了一声,因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贾赦亲与他倒茶。
待二人都饮了半盏下去,龚三亦忽然说:“琮儿来日必反。”
贾赦吓了一跳:“胡说!”
龚三亦道:“他是你儿子,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么?
性情急躁、胆大包天、偏又机灵得没个边儿。
虽不想居于人上、亦不肯居于人下。”
贾赦听糊涂了:“将军说什么呢,与造反何干。”
龚三亦接着说:“若是他有野心非要居于人上、他就肯忍了许多事儿去;偏他又没那个野心。
不肯居于人下,乃因他口中不说、心里仍是欲求公平的。
这世道可有公平?
司徒硠肯给他公平么?
旁的不说,你们四王八公一个个或是功高盖主、或是富可敌国、或是名满天下,他肯放过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国中就这么大、银钱就那么多、爵位也不可能没完没了的封。
你们得了金银、占了爵位官位,他的人就少了钱花、再说又往哪儿搁?
待老圣人一走、司徒硠收了兵权,就是你们抄家灭门的日子到了。”
贾赦打了个激灵。
自打知道朝廷在盯着北静王他心中便隐约有了几分惧怕。
虽说他天赋差了些子,总归是贾代善的长子,何至于连一点子兵都带不得了?
这帮老兄弟也早早因各色缘由从营中赶了出来。
他们哪一个不是悍卒强兵;如若当年不走,保不齐都有当上将军的。
偏朝廷甚至连军户也给他们销了;这年头销个军户何其艰难。
若不是自己这些年不断接济,要么早早饿死、要么去做劫匪去了。
原来圣人从许久以前便开始悄然清理贾家在军中的余威了,可笑自己浑然未察。
龚三亦瞧他脸色阴晴变化,点了点头:“还好,你并不是傻的。”
半晌,贾赦问:“琮儿天资聪慧、有志功名、又得了贤王喜欢,何以会反。”
龚三亦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他能拿自身的本事换阖府平安?”
贾赦点了点头:“琏儿是个无能的。
二房那个宝贝凤凰蛋,不提也罢。
唯有琮儿了。”
龚三亦道:“司徒硠要对付你们家,自然须得有借口。
偏这会子琮儿已是警示了你与你那大儿子,将‘违法’一事按了下去。
你们二房倒是件件把柄送予官家;我的卦若是算的不错,一旦有了险境,他还能撺掇你分家避险。
只是他总归还是个孩子,虽有几分聪明、或是得了江湖高人相授,左不过是个孩子、江湖人见识也有限。”
贾赦一愣:“江湖人?”
龚三亦笑道:“那孩子才多大点子?
再聪明,许多话也不是他这个年岁能想得到的。
我听他说,曾有人告诉他一句话:在江湖上,谁的刀快,谁就有理。
这总不能是他听你们家奴才或是你那弟妹的壁角能听来的。”
贾赦骂道:“臭小子!
怪道呢,对打劫啊养流氓那些事儿兴致十足,提起练字就犯困。”他倒是也不反对,因问,“你前头还没说完呢?”
龚三亦道:“自古以来,世族大家没有不犯法的、也没见过几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哄腐儒与无知百姓的罢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谁信去。
王法王法,不过是皇帝一家的法而已。
皇帝不管、下头的官员哪儿会管去。
凡世族大家遇上抄家灭族,犯法不过是借口。
寻得着的便拿来使,寻不着的便随意按上一个莫须有的名头、趋悍卒围住了阖府抓走、后头慢慢编几宗大罪小过的何等容易。
无非是皇帝想灭了他们、皇帝能灭了他们。
究其根由,还是我前头说的那几样:功高盖主、富可敌国、名满天下、或是给新人让道。
你从前并不是没念过史书的,你且数数,从汉家到前朝,哪一个不是这般的?”
贾赦闭了目。
细数历朝历代冤死的名将名臣,件件如此。
凭你何等忠心可昭日月,到底敌不过帝王之疑。
遂心中翻江倒海:一时想逃又无处可逃、想自污也已早已不清白、想投诚人家只怕不收、除非交出这一身富贵他又舍不得——终是想到要反了他娘!
龚三亦候了半日,茶也喝净了两盏,见他脸上有厉色闪过,欣然捋了捋胡须,方接着说:“你是贾代善的儿子,你老子当年何等功劳!
他便是那个功高盖主的。
你又是袭爵长子。
分了家又如何?
司徒硠岂能放过你?
琮儿使尽了心力竟连亲爹都护不住,他不反?
呵呵,他不反、我詹某砍脑袋下来给你蹴鞠使!”
贾赦让他说的热血掼顶,大口大口的吸气,圆睁双目猛的一锤桌案:“那就反了他娘!”。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