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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5·大梦方醒(2/3)

“我可以放声大喊大叫,原野的极远方还有狼在回应我,笑死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师父。”

“等我醒来时,好像忘了很多很多事,一直死死绑住我的那根绳,它松开了。”

三杯茶喝完,枪匠挥了挥手,门外还有剑雄在等着。

“你到一边去慢慢悟,给剑雄让个位置。”

武修文立刻退到茶室的屏风旁边,把师弟迎进来。

剑雄也是刚刚醒来,捂着脑袋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坐到师父面前,与师兄一样,把自己的茶杯洗干净。

枪匠随口问道:“睡眠质量怎么样?”

剑雄心里依然放不下大哥——

“——师父,我梦见大哥了,是您使了神通?

收走了他的魂么?”

枪匠实话实说:“不,那是假的。”

剑雄惊讶道:“怎么会是假的?”

枪匠:“就是假的,人死不能复生。”

赵剑雄阴着脸,在美梦醒来的那一刻,要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他低声呢喃着。

“如果大哥活着...他也会开车带我们去旅行么?”

“把你们送到地表去,剑英也活不过来。”枪匠接着说:“可是剑雄,香巴拉还有多少个赵家庄?

还有多少流离失所的赵家兄弟呢?

你说有没有这么一天——他们都能开上小汽车,顺风顺水的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历史会一直往前,你记得梦里发生的事,记得自己要走的路就好了。”

“师父来大夏,是为了救苦救难救众生?”赵剑雄又想起梦里的凡俗人间,那是他想破脑袋都想象不了的生存环境。

“不不不...”枪匠连忙挥手否认:“我一开始就和你们讲过这个事情。

你要我做道德楷模,搞这个东西?

我搞不明白的,没这个能力。”

“无名氏打下泰野以后,需要时间修整,我还要往北走,接着去做我擅长的事,杀妖怪宰畜牲,这才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们应该也有你们的必经之路。”

赵剑雄还想说些什么——

——枪匠把这笨蛋徒弟推开。

“你和武修文一起,接着去悟吧。”

关香香盘着腿,披头散发的坐到枪匠面前,身上还留着不少疤,特别是手指,这十根手指头受了夹棍的迫害,等不到专业的外科大夫来矫正,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就把它们治好了。

这位风尘女子神色憔悴,可是没有哭——

——剑英与她讲亲事的时候,她哭了。

后来想起婚姻,剑英死了,她也是以泪洗面。

在会审厅堂,她受了酷刑折磨,哭成了泪人。

乡香铺子的父老乡亲被李坤海铡死,她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大梦方醒,与剑英永别了——

——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哭,好像比赵剑雄这个亲弟弟要理智得多。

“有烟么?”

她说起这个话,似乎在梦里适应了现代社会的生活,从一个夏邦土着,从一条肉狗完完全全变成了人。

江雪明颇感意外,他没有想到的是,关香香姑娘居然是醒得最透彻的那个。

他从携行包里拿出一盒香烟,把打火机一起送过去,顺便拿来一个茶缸当烟灰缸。

关香香点火的动作熟稔亲切,搓着枯黄的头发,眼睛也渐渐亮起来。

“操他妈的...这个狗老天呀...”

她骂骂咧咧的,口无遮拦讲起脏话,再也没有青楼花魁的矜持,没有待嫁闺中那般秀气,没有任何枷锁。

“我好不容易才捞到这么一个搭伴过日子的老汉,说没就没...”

江雪明:“剑英的事,我很遗憾...”

“不怪你,我哪儿有怪你的意思。”关香香顺着鼻翼一路挠到人中,还不怎么适应这加满香精焦油的烟草:“只是心里还舍不得,你这神通让我差点走不出来,醒过来的时候...”

“我真的好想他,我真的...”

这风尘女子眼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过了一会终于憋了回去。

“我真的哭够了,够了吧!

十多天了,够了呀...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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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匠点了点头:“你比我第一个学生要厉害——他(唐宁)离不开这幻觉,一直都走不出来。”

“恩公,你帮了我那么多。”关香香厚着脸皮,盯紧了江雪明的眼睛:“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枪匠摊手送茶:“尽管开口。”

“爽快。”关香香接来茶杯一饮而尽:“还有一本书在剑英那儿,对么?”

枪匠:“什么书?”

关香香指着枪匠的学生们,一个个点过去。

“就是你送给他们的书,起初也托赵剑雄给剑英带了一本。

叫《骑士战技》,没错吧?”

枪匠:“你要它?”

“我不能学?”关香香反问道。

在这个瞬间,枪匠能明显感觉到,决心填满了这个女人的双眼。

“当然可以学,我这书当初写出来,就是为了送给苦命人。”

关香香从衣兜里拿出剑英的那本《骑士战技》,开始做仪式——

——书页的封皮在她额头前轻轻拍了拍,就正儿八经的站起。

她没有跪,与江雪明做前身鞠躬的礼仪。

或许你不太明白这个仪式的意义,就像哈特·博克辛为了填满那颗畸形的心脏,走上人生的必经之路一样。

在快刀团,还有许许多多的战友也拥有这种强烈的战斗意志,对战士们来讲,只要战斗意志还在,就不能算输了。

这本书对于关香香来说意义非凡,它既是丈夫的遗物,也是她接下来的道路,或许会变成一辈子的事业。

......

......

三个月之后,对于枪匠来讲,他早就往北方去,再次孤身一人踏上斩妖除魔的道路。

属于大东南的故事还没结束,这穷山恶水深涧老林依然寸步难行——

——处处都是不平事,处处都要起刀兵。

深秋时节雨纷纷,长平镇上来了三位蓑衣客。

到了酒场长街,一家面食铺子里,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门外避雨,剩下一个提行李的蒙面矮个子往店里挤。

掌柜的把客人迎进来,正想去喊门外的客人进来坐。

“要一份干拌面,我两个兄弟站在门外就好,你这屋里坐满了,他俩不喜欢和生人接触。”

掌柜点头哈腰,去听这矮个的声音,却像个女人。

“要伙计打些酒来暖暖身子?”

矮个的客人讲:“不必了,就要一碗面,我身上没有几两肉,饿得也快,吃完就走。”

这么说着,到了席间长桌,见到一个做人肉生意的龟公,和四五个姑娘挤在一起。

龟公凶神恶煞的骂道:“吃啊!

多吃点!

带到长平府上老爷见了你们这副瘦猴嘴脸!

我怎么喊价?”

姑娘们低着头,只顾着拿捏碗筷不敢吭声。

龟公抓起笤帚作鞭子,见哪个吃得慢了就去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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