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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回、万马军前犹入定,放声长哭泪为谁(1/2)

071回、万马军前犹入定,放声长哭泪为谁

骨笃禄身披白袍,挥舞一杆白骨法杖,法杖顶端是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凌空离地三丈多高在那里手舞足蹈唱着怪异的歌,就如抽风一般。

他脚下三十多名萨满巫师排成一个向前伸出的半圆阵式,一齐挥舞法杖在扭动身体。

高原上的阳光射了下来,似乎随着法杖的舞动产生奇异的扭曲,变得异常耀眼,一道道光芒接连不断的折射,向着对面四散飞出。

同时前面地上的土石也一阵阵奇异的颤动卷起,几尺高的灰黑色漩涡不断涌现,向前方推出,所过之处仿佛能将一切卷入吞没。

对面的东华门护法积海,率领十二名弟子布成扇形剑阵,宝剑在空中如穿花般有规律的飞舞,像一张奇异的大网尽数挡住了耀眼光芒的散射。

妙法门掌门鸣琴也凌空站在离地三丈处,与骨笃禄遥遥相对,祭出的法器似乎是一道青烟,又像是一股青烟般的薄纱。

其余七名妙法门弟子依托东华门剑阵的掩护,在鸣琴脚下挥动各色绸带,如天女齐舞煞是好看,无论什么攻击到了剑阵前一丈处全部被无形的力量瓦解的烟消云散。

这些修行高人不像战场上的军人那样冲撞厮杀,而是结阵斗法,积海与鸣琴等人率弟子并不拼命,只是纠缠住这一众萨满巫师,让另外三名飞天高手去斗左游仙。

与战场上其它地方每一刻都在尸骨横飞全然不同,至少目前为止并无伤亡。

骨笃禄越来越急,在空中怪异的歌声变得越来越尖厉,身体扭动的也越来越像发神经。

大战一打响,他就看得清楚,唐军两翼的铁甲重骑成功的包抄插入突厥军阵的两肋,而突厥骑兵发起的反冲锋没有冲开唐军正面地刀锋阵。

弩箭如雨从唐阵后排射出,跟着刀阵就推了过来,这种形势对突厥大军很不利。

骨笃禄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积海与鸣琴等人虽然只攻不守,但却成功的把萨满巫师们都缠住了,斗法一展开他们也无法抽身后退,否则对方法力的反击就会随之而来。

而左游仙那边虽然占了上风,却并没有分出胜负结果。

几十万大军和几十名修行人都在作战。

通谷河裸露的河床上喊杀震天,尸横遍野。

战场最中心左游仙与三名飞天高手当空相斗,黑雾白气、金光剑芒、风雷琴音交错,令人目眩。

只有一个人仿佛置身事外,他在几十万人混战的最核心位置,哪怕周围已经天翻地覆,他似乎无动于衷,这人当然就是梅振衣。

梅孝朗那一箭震动两军。

也深深震撼了梅振衣。

跌落在地勉强保住一条性命,第一瞬间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大战打响的时候,梅振衣听见漫天喊杀声,突然间又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仿佛所有的精神都随着身上地气力被抽空了。

穿越前他没有父母,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穿越后有了一个位高权重、文武双全的父亲,但是第一次见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就给了他夺命一箭。

旁观者完全能够理解梅孝朗为什么要那么做,聪明如梅振衣也能想得通,但并不代表事情发生在他本人身上,就能够欣然接受。

左游仙迎住知焰等人斗法,一丈外飞沙走石,虽然双方都很小心没有波及到梅振衣,但只要谁稍有失手,就能立时取了他的小命。

梅振衣浑身无力的坐在地上。

不能做任何事,仿佛几十万大军的厮杀与他毫无关系。

这时他又觉得一片茫然,茫然中不由自己主的想到很多。

两军阵前梅孝朗被逼割舍父子之情,一箭射灭他多日来的殷殷期盼。

这世上还有谁真正对他好,永远都会关心他、爱护他,在他感到茫然地时候能给予他内心最深处的指引?

梅振衣一念之间想起了孙思邈!

麻木的心灵有些苏醒,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仿佛渐渐远去,为什么不去问一问师父呢?

施法护身挡住那一箭。

法术被破。

神气接近衰竭,然而入定修行灵山心法却并无影响。

此时此刻反而觉得更加空灵无碍,以“如神在”的心法,断绝了外缘地打扰,入定显现元神,灵台中又一次见到了孙思邈。

古往今来,曾在万马冲杀的战阵最中央定坐修行的,只此一人。

“谁要杀我,谁又救了我?

若左游仙不掳我到军中,我父也不会射我一箭,但他若不教我护身之法,我这一命也难保。

他说要点化我,难道就是要让我看破俗情随他去吗?”这是梅振衣问的第一句话。

孙思邈地形像总是那么慈祥和蔼,温言反问了一句:“你父亲杀了你吗?

左游仙救了你吗?”

梅振衣心念动了动:“都没有,我安然无恙,左游仙并未出手。

……但是那一箭,我宁愿是别人射来,这护身之法,我宁愿是他人所授。”

孙思邈:“这是你所选择不了的,你选择不了从何而来,你只能选择所做的事,选择自己向何而去。

……你是他的儿子,而他射出了那一箭,但你再想一想,他麾下几十万健儿,谁人不是父母之子?

……以真人之眼,外物无分别,以超然出神之眼,己身与万物亦无分别,若心境至此,你就不会有今日感叹。”

梅振衣:“师父,我离大成真人境界相去甚远,更别提出神入化了。”

孙思邈:“不远不远,距大成真人已相去不远,而那出神入化并非仅指神通大法,你将来也会明白的。

……腾儿啊,你今日陷身军中,我今日即将辞去,你我师徒只能在灵台中相见了,希望你善自珍重,善渡眼前之劫。”

灵台中的孙思邈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梅振衣陷身两军阵前的这一天,也是远在关中的孙思邈辞世地日子。

梅振衣穿越前就知道孙思邈的生平,也清楚他老人家离世就在这一段时间。

但听孙思邈“亲口”说出,而且就在此时,也不禁像个孩子般的哭声道:“师父,我本想去见你地,尽管有人劝我不要离开芜州,但我也打算这个月赶到关中,不想却身陷在这里。”

孙思邈微笑道:“腾儿莫哭,你此时若哭。

哭的不是师父我,而是你自己,遇事坦然心境莫乱,你我还可在灵台中相见。”

孙思邈叫他别哭,可梅振衣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他这一哭定境就散了,眼前不见孙思邈。

仍然是天翻地覆的战场。

他在定境中放声大哭,出定之后,发现坐在地上的自己也同样在大哭,这是以前定坐时从未有过的情况。

刚才全身脱力地感觉已经消失了,这一哭也是中气十足。

天上相斗地四个人都微微吃了一惊,随即也松了一口气。

能哭的这么嗷嗷响,看来梅振衣没什么事。

这时唐军地刀锋阵已经推过了通谷河,嗖嗖的弩箭不断射入突厥的骑兵队伍中。

马嘶声和拥挤的撞击声还有惊恐的哀嚎声响成一片,正面的战场空间被压缩的越来越小,左右刀锋阵很快就要合围,距离一群修行人打斗之处已经不远。

第一个离开战场的人,是修为最高地左游仙。

左游仙在空中以一敌三仍游刃有余,战场上的情形他看的最清楚,当唐军的重骑成功插入突厥军阵的两翼,对岸高坡上亮起刀锋阵地时候。

左游仙就已经清楚这一战的结局。

虽然胜负还没有最终见分晓,但是突厥人败局已定。

梅孝朗是有备而来,不仅号令严明,兵马操演娴熟,临阵士气旺盛,就连决战的时机、战场的地形、战阵地布置、配合的战术都选择的十分有利。

突厥十万骑兵被压缩在一个扇面形不断收缩的区域中,人马挤撞在一起展开不了冲锋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兵力上又是半数于敌手。

大局已定无力回天了。

左游仙也是经历过千军万马征杀的人。

估计这场大战要想见分晓至少要到天黑前,就算放十万头猪在野地里。

挨个去宰也要费一番手脚,何况是十万骑兵呢?

左游仙长啸一声,手中子午盘一挥、混元幡抖开,空气中白光刺眼紧接着陡然一黑,似乎把所有的光线能量瞬间爆发殆尽,随着暗幕升起,昆吾剑向外射出无数道凌厉的剑芒,就像一大群彩蝶从一朵黑云中盘旋飞出,将知焰等三人逼退了数丈远。

趁这个机会,他收起三头六臂身形化作一道紫气冲天而去,地上地梅振衣也不见了。

一道红霞与两道青光也追着左游仙飞上天际,在高空一折向东南方向去了。

知焰等人见左游仙逃跑本不欲穷追,转眼却发现他把梅振衣也带走了,也立刻御器飞天朝着左游仙的去向紧追不舍。

一见左游仙等人离开,前方主持剑阵的积海护法呼喝一声,众弟子十二柄飞剑同时插在了地上,地底传来一阵轰鸣炸裂开一道大缝,土石被掀起几丈高像出膛的炮弹般飞向萨满巫师的阵式。

与此同时鸣琴在空中一声清啸,妙法门众女子彩绸齐展,空中传来一阵密集的如雨点般的伤人琴音。

这些修行高人一直只守不攻,一旦还手就是如此凌厉,骨笃禄身形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险些没摔下来,三十多名萨满巫师齐声高喝尽力挡住了这一击。

等烟尘散去琴音寂静,东华门与妙法门众弟子已经脱离战场飞速后撤。

修行高人撤走的路线恰恰是在唐军左右两面刀锋阵中间,他们一退,左右刀锋阵已经合围连成一体,如雪片般地刀光推了过来。

空中如雨地弩箭立刻射落,唐军后排的弩兵正好在此时发动了又一轮齐射,按旗语地号令都集中在突厥战阵的最前锋,也就是萨满巫师们列阵的地方。

不仅有强弩射出的箭,其中还有不少箭划过弯曲的弧形就追着骨笃禄的身形,显然不是一般的弓箭手射出的。

骨笃禄大吼一声向后飞退,手中骨杖连挥,一道道激风盘旋扫落了无数飞矢,但屁股上还是被插了两箭,带伤向后飞天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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