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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朱梅冷香

次日即是正月初yi,梁州城内难得的雪后初晴。

乐正无殇醒来,乐正府大喜,大开府门施米粮赠于梁州城内近千户人家。

同日传来申屠家小姐已归家,未再出走。

申屠家派人过来问话。

乐正清音征询过端木孑仙之后,将两家亲事定在了正月十五,即上元元宵那日。

端木孑仙yi面口诉,吩咐蓝苏婉写下日后用以乐正无殇调养的方子,yi面与乐正清音嘱咐道:“乐正老爷需记得,十年之内,都不能叫令公子再施音攻之术,否则,端木亦回天乏术。”

乐正清音连连点头:“是是是,多谢先生,乐正清音定谨记于心,叫小儿也牢记心上。”

端木孑仙闻言方才轻轻颔,又出言淡道:“十数日之后令公子应有余力完成亲事,但是仍应静身休养,两年之内,不宜行房。”

乐正清音不由yi愣,转而又立时恢复镇定:“正好申屠家之女尚稚,老夫定好生嘱咐小儿。”

端木轻轻点了点头,最后道:“乐正公子所服之药极繁复,煎熬亦需小心,如yi日三餐不可间断。

这几日便由小蓝着手侍弄,乐正老爷寻个细致之人跟从于她身侧,日后便由其接手,如此方不致有失。”

乐正清音连连拱手:“多谢先生指点,老夫感激不尽,yi定谨记!”

端木孑仙轻倚于榻上,此刻阖目道:“如此,端木已无什么可嘱咐。”

乐正清音立定yi刻,却是曲膝于地,极恭敬地向着榻上之人拜了拜,方才敛声回道;“多谢先生,清音这便退下了,先生若有吩咐,老夫立时过来。”

端木孑仙未说什么,吩咐叶绿叶送其出轩。

阿紫随即嘻笑道:“乐正清音感激师父,竟真的把师父奉为他乐正家的尊主来看待了”

蓝苏婉轻言道:“乐正夫人也因公子之病而病倒,听闻亦是今早知晓乐正无殇醒来方才转醒的,师父救回乐正无殇yi命,实则确实是救了他乐正yi家。”

端木孑仙轻椅于榻上,空茫的双目正对着窗外朱梅映雪之景,虽是看不见,却犹如凝神细望着yi般。

天气初晴,积雪未融,寒气仍是丝丝缕缕地渗入人衣被之内。

叶绿叶虽想着难有晴日适时给榻上之人开开窗,但时辰稍久,白衣女子仍是面色微白掩唇轻咳了几声。

她方垂手再度抬起头来,便闻窗棱之声轻响,那不时拂入yi两缕寒风的小窗已叫人给阖上了。

细绒厚羽的青麾垂地无声,少年瘦削的身子洛洛松竹之形,他清浅的眸中沉静恭然,淡淡眸光流转,似极净冽澄澈的泉水。

静静走至榻边,便不声不响地将榻上女子的手纳入了锦被之下,再将其覆肩的素麾拢了拢,细细掖好。

“师父当心。”

端木孑仙仍有几分不能适应,但却已渐能习惯。

想他年纪尚轻,又是男儿之身,有时言语举止,竟似比绿儿、小蓝还要周全细致,不由心下怔然。

转念想到什么,微微有忧。

但觉到近身之人周身清淡而温浅的气息轻轻围绕,yi派少年谦恭之样,全无昔年阴肆狠戾之性,端木又不觉宽慰,忍不住轻轻叹息。

“师父?”云萧觉得疑惑,垂目望着榻上之人。

端木孑仙极轻地摇了摇头,转而道:“先前你并未习过针炙之术,却敢于去给乐正无殇行针,此间是何因由?”

那边正与阿紫说话的蓝苏婉忽闻此话,立时缄口低头在听。

云萧微怔yi瞬,yi时不明榻上之人所问何意,只得如实道:“那时我见二师姐行针数次,心下已暗记了穴位、次序、力道,只是终不敢妄为,因而每每行针都在自己身上试过方才敢去到无伤院中。”

阿紫啊了yi声,惊叫道:“难道小云子那几日yi直嚷着胸口疼呢。”

云萧面上微赧,忍不住驳道:“小师姐云萧何曾嚷过?

便只言过yi两回罢了。”

阿紫无所谓道:“不都是yi样嘛!”

云萧低头不语了。

蓝苏婉看罢云萧yi眼,满面惭色道:“师弟比苏婉所想更为谨慎周全,顾念更多,苏婉自问不能及。”

云萧望她蹙眉,有些不明,榻上之人却道:“伸手与我看看。”

云萧微怔,立时将手伸了过去。

端木孑仙两指轻轻切住其脉,听罢少许,微叹道:“心经之气确有些堵塞、不畅,此间之针无病之人行之有弊,往后且注意些。”

云萧立时恭声应:“是,师父。”

端木孑仙想了想,又道:“我另传你yi套心法,日后你便于晨夕间各运行两周天,yi者行气,二者强身。”

先前已有yi套心法在习,此下却又另传yi套,云萧虽yi时不明,但料想应是因此下自己心气不畅所致,便点头和声应下:“谢师父。”

只是下时端木孑仙缓缓念出那足有九九八十yi句之长的心法口诀时,云萧不由微愣。

蓝苏婉与阿紫未听出些端睨,只是下yi刻叶绿叶回得房中闻见,面色却霍然yi震。

端木孑仙默念毕,询声问道:“可记下了?”

云萧迅于脑中忆过yi遍,微点头道:“弟子记下了。”

端木孑仙面色淡然而沉静,素净的眉眼间无喜无念,望向身前少年淡淡道:“此心法心境需空,你若有不能参悟之时便想yi想这yi字。”

云萧眉间微凛,低头应:“是,弟子定牢记于心。”

端木点了点头,未再言语。

天低日沉,晨风微漾。

辰时刚过,蓝苏婉端来早膳放下,转身轻轻推开屋内的木窗,顿时yi阵暗香袭来,丝丝缕缕散入轩内屋中。

“师父,这些朱梅可真香啊。”蓝衣少女婉然笑着回转过头,却见盘腿坐于榻上的人面上微微yi讶。

不觉有奇,蓝苏婉惑道:“师父?”

端木孑仙轻叹了yi口气,缓声道:“此间朱梅之香隐带寒气,极为馥郁却又悠然飘渺,像极梅疏影身上气息,方才骤闻,为师只当是此人来了。”

蓝苏婉豁然展颜:“梅大哥身上确有股子香气,弟子数次有闻却并未辨出是何香气,却原来便是这朱梅之香”蓝衣少女温声浅笑:“还是师父五识灵敏,能辨得如此明晰。”

端木孑仙面容淡泊,此刻微思yi瞬,浅声道:“此人可算得你的亲信,性子虽有些莫明,却尚且可以yi信。

只是先前遇袭yi事,他分明扣下了来人yi具尸体,却并未告之我和绿儿,可见其心下无意与我等相托。”

“尸体?”蓝苏婉yi愣,不觉有惊。

端木孑仙微抬,道:“那日璎璃护法劫下了撤退之人yi尸,绿儿只当未见,却早已告诉了我,我也只当不知。”

蓝苏婉蹙起眉,微有怨道:“如此重要的线索,梅大哥却不相告这”

端木孑仙细细回想yi番,道:“地阁之中,我闻得那尸体朽气甚重,应是早已死去经年了,却不知为何骨肉分毫未腐,且此尸若当真是那日来袭者之yi,又实在匪夷所思”

蓝苏婉面上立凛:“师父见得了那尸体?

可现了什么?”

端木孑仙凝神yi刻,眉间有思:“那尸体落地有声,骨肉如生,却yi身朽气尸气,但那尸气之中却隐隐散出yi丝极特别的异香”微微yi顿,端木缓缓道:“虽过经年香气已散的几剩于无,但为师仍能隐约辨出那香气似是昔日毒堡弟子必备于身的yi味毒粉,名为离魂散。”

蓝苏婉yi震:“毒堡?



毒堡不是已被灭门近六年了么?”

端木孑仙眼落窗外,神色平静:“当年毒堡助阵三王谋逆,我助七殿下将之覆灭其间毒堡弟子三百余人,均亡于此yi案中,末时虞家之主虞千褐放火,虞家堡成yi片汪洋火海,虞家之人的尸体好似都已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可是究竟是否便只是如此,终究不得而知。”

yi具尸体如何作乱?

其后必有人在操控,此尸若真是出自毒堡,那蓝苏婉立时惊疑道:“难道虞家其实并未覆灭?

!”

端木孑仙眉间微蹙,却是否决道:“毒堡中人6续亡于朝廷兵马中,此是为师亲眼所见,应不会有假。”

“那可会是虞家有后人侥幸未死,故而向师父寻仇?”

端木孑仙微叹了yi声,只得道:“以目前之线索尚不能断定,因而不能妄下定论。”

蓝苏婉闻言止下猜疑,抬望着榻上之人,却被勾起了另yi事:“师父”她迟疑小许,还是忍不住道:“之前我为乐正无殇看诊,总觉得他除却病弱大伤之外,脉象之中隐有异物,似毒非毒,似蛊非蛊,极不寻常可是师父接手过来,却丝毫未提到此间,可是小蓝看错了?”

端木孑仙面色却温,隐有欣慰,之后才眉间微凛,沉声道:“你并未看错”端木孑仙静望她的方向,“此间之物极为阴毒,潜于乐正无殇体内应有三年之久,若非如此,也不必我用点水针法化元力入其身来为他强行催散。”

蓝苏婉惊震不已:“三年前我与阿紫在洛阳曾遇乐正无殇,当时察得他体内染毒甚重,如今虽已浅,却原来竟还如此霸道师父?

此间为何物?

乐正无殇体内又怎会有它?”

端木孑仙抬而上,眉间深凛,沉思许久,方缓缓道:“此物蛊、毒相杂,霸道阴毒至极此时乐正无殇体内应是中毒之后的余害,已如此阴损。

其毒本身,为师现下不能识得。”

蓝苏婉yi呆:天下间竟还有师父不能识明的毒?



不由yi阵寒凛身震,面色极忧:“师父”

端木孑仙觉出她心下所想,面色轻怔,久久,静静道:“乐正无殇所中之毒至玄,此次遇袭之尸也至奇,不知其间可有分毫牵连你这几日若无事可去见见梅疏影,将为师方才所言带与他。”

蓝苏婉听罢霍然yi喜,当即跪下:“师父肯将这yi番所知相告,此间对惊云阁的信任,小蓝心下感激!”

端木孑仙空望前方,淡然道:“梅疏影虽与我有嫌隙,但其掌管惊云阁明事识情思虑甚广是可托之人。”

蓝苏婉眉目俱柔,兀自起身来上前轻言道:“师父,我扶您下榻用膳吧。”

端木孑仙轻轻颔,为她扶着慢慢于榻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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