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渡蛊于尸
小翼谢过冀梦濯非的打赏。
天微曦,清光淡淡流转于室。
青衣的人盘腿正坐于榻上,将从未间断的心法慢慢运行两周天。
窗外秋风拂晓,吹落梧桐黄叶,飘零如枯叶之蝶。
蓦然窗棂声轻响,榻上少年眉间yi蹙yi松,眼已睁开。
yi袭白衣散落在窗椽之上,那人神色悠浅而肆意,轻倚窗檐,目色沉静。
“见过梅大哥。”
梅疏影神色有些莫明,目光望着窗外远处,yi动未动。
明月阁深院之内,那人衣襟上的红梅醴艳有光,似是氲上了晨曦薄雾,又似寒夜霜染,亦或不轻意间沾上的几滴朝露。
雪色流苏微微拂荡,淡青色的玉骨扇柄折射出清冷微光。
“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人打开了我手中这把扇子本公子就任它打开,往后再不合上,让它见见天日,任它昭之天下。”梅疏影蓦然间回转头来,风拂过,长微撩,眉间冷峻。
将手中玉扇伸给云萧,窗内榻上的青衣少年下意识地伸手来接,可手yi触及,便被扇骨那头、白衣人加之于扇中的强大内劲撞了开。
云萧不得不收回手,抬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窗椽上的人。
“可是yi直无人能从本公子手中打开、甚至拿过此扇。
十八岁以来,此扇便不曾开而面世。”梅疏影低头来看着自己手中的折扇:“有时想来不知是我护它太过,亦或本公子太过骄傲”
云萧看着他,只道:“梅大哥想它打不开,它自然打不开。”
梅疏影仰头而笑,笑声清越而疏朗。
晨时的清光照在他周身,熠熠夺目,却刹那间流转如余晖。
“你说得不错。”白衣的人直视少年:“我此生肆意随性,半生风流,怡然自得,从容于世。
从未有过输与败,失与嗔,更不会有求不得如果我想它打开,它便必然能被打开。”五指yi紧,青玉扇白:“可是本公子难容它被打开之后必然而来的卑微”
青衣少年目中微有震荡,皎然如明月般的眸中满是清明肃色:“我听来,觉得或许便是梅大哥为人太过骄傲。”
梅疏影看着少年,未点头也未摇头,霍然微微yi笑,眉间有寂,眼中却极认真。
“可本公子生来如此!”
少年定定地看着他,yi时间竟无言语。
院中秋深而风寒,乍然拂起白衣,寥落如清雪。
“昨日,梅大哥原想问的三件事”
忽闻簌簌轻响,疑在近处。
两人陡然闭口。
梅疏影眉间yi拧,人已翻然跃起,白影yi落间远处飞快闪过yi道翠色。
青衣少年目中骤然yi惊,面露忧震之色,正欲下榻去追门外响起扣门声。
少年微微yi惊,整罢衣襟上前开门,是公输竞恭然立在门外。
“管家有何事?”
“打扰云萧公子了,是夫人想请公子过去云海阁商议剔蛊之事。”
青衣的人看了那扇敞开的木窗yi眼,回转头来只觉恍然微yi迟疑,点头道:“云萧这便过去。”
“有劳公子了。”
拐过山庄回廊,青衣少年方随公输竞踏入云海阁便闻了打斗声。
公输竞立时惊了,与少年对视yi眼,快步而入。
阁中公输云寝楼前,公输夫人满面忧色地立于门口,郭小钰站在不远处。
门前空地上,叶悦yi身红衣翻飞如叶,正与yi位蓝衣少年持剑相斗,云萧甫yi踏入便见少女yi剑削断了少年人颈边衣襟,吓得后者脸色yi白,连连退了三步,堪堪被身后的中年男子扶住。
“泉儿快住手叶姑娘武榜有名,连你爹我都不敢与她交手,更遑你这毛头小子!”
那名身着宝蓝色纻丝直裰的少年面色涨得通红,手中执剑被父亲扶在身侧,上前也不是,退下也不是,眼神愤愤地瞪着几步外面色冷俏的红衣少女。
“她她想对夫人动手!
我这才出手阻拦”
阿悦凝着yi张俏脸,冷冷地瞪过来yi眼:“你拦得住我么!”
“你!”少年被气得不轻,面色又青又红,咬牙站在原地身子微抖:“不就是郡主么叶悦你等着!”
叶悦看也不看他,转目直视公输夫人,语声有怒有傲:“我绝不准你们利用我师姐的尸身来渡蛊救那个公输云!”
云萧闻言而怔,缓步走近。
公输夫人面有惭色地看了叶悦数眼,复又低了头,转眼看到青衣少年走来,忙迎上前:“云萧公子,还请再帮妇人探看yi下吾儿的伤势”
叶悦亦转目过来,看到云萧的同时,眼中便蒙上了yi层雾气:“小哥哥连你也要帮着公输家欺负我和我师姐么?”
云萧心下不忍,几步行至阿悦面前,温言道:“阿悦姑娘,云萧所做的仅仅是为公输庄主治伤,仅此而已你勿太过忧心。”言罢点头示意过,眸色慰人。
阿悦低头不语。
青衣之人看罢她,正欲转身随公输夫人踏入公输云寝楼。
“小哥哥”
阿悦却蓦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语声微微有些哽咽。
“我”
青衣少年yi怔,回转过头,对上了少女水气氤氲的眸心头微微yi震。
“阿悦姑娘?”
叶悦蓦然低下了头,抓着少年衣袖的手慢慢放开,狼狈地往后退了yi步。
几步外的蓝衣少年微拧眉看着她。
“阿悦姑娘?”云萧眉间已肃,伸手欲扶住少女。
下yi瞬素色长裙的女子已至了阿悦身后,yi把扶住了红衣少女,似无意般拂落了云萧的手,抬头淡淡道:“阿悦许是累了,我陪着她便好。”
云萧听罢,微微点头,目有忧色地看过少女,向郭小钰示意过,转身慢慢行远。
阿悦看着那道青色身影越行越远,低头的刹那不知为何突然泪如雨下,转身无措地扑进了女子怀中,无声呜咽。
那侧的蓝衣少年看在眼中,突然如梗在喉。
公输云寝楼内,云萧看过男子的脉,转身回望公输夫人,出言问道:“不知阿悦姑娘先前提到的渡蛊来救庄主,是何情形?”
公输夫人面色既愧又赧:“不知公子看下来,吾儿伤势可有好转?”
云萧先自敛神,肃然摇头:“不但未曾好转,心元更虚,伤势并未在愈,已是昏迷不醒。”说话间少年眉间颇有惑色。
公输夫人促不及防地跪了下来。
青衫少年与yi旁的公输竞均是骤然yi惊,云萧肃然起身,公输竞连忙上前扶起了妇人。
“夫人?”
云萧怔神间,妇人已被管家扶起,公输夫人低头便哽咽道:“实则,正如妇人所料,此蛊对云儿伤势已颇有殆害,此蛊再不剔除,我家云儿便危矣求云萧公子救救吾儿!”妇人言罢便要再跪,云萧忙伸手扶住。
“公输夫人有话请说,不必行此大礼。”少年人低头肃目:“云萧身为晚辈,实难承受。”
公输夫人起身来道:“情人蛊剔除之法,只有两种。”面色偏白,妇人微微低头咬牙道:“第yi种便是在云儿心口血脉之处,以利刃划入半寸之深,再于伤口洒上噬骨粉此粉会随心脉跃动以极快之运行周身,因蛊虫在血中食入噬骨粉后将剧痛难忍,钻行不止,yi柱香内便会被逼至心头伤口处,往外钻出我等将之剔除。
如此便可。”
云萧听罢面色便yi震,“夫人说的噬骨粉莫不是”
不待少年说完,妇人便已点头:“便如公子所料,妇人说的噬骨粉便是数年前曾用于刑狱逼供后因太过残忍而被废除的奇毒噬骨蚀心粉。”
公输竞吓得脸色都白了:“夫人!
这味天下奇毒虽不致命,却有蚀心噬骨之痛,天下间无人能承受,更何况是现下身受重伤的小少爷?
!”
公输夫人轻垂着头,目中噙泪:“不错,唯有此毒能逼出蛊虫,但虫蛊承蚀心噬骨之痛时,吾儿亦在身尝此痛,且蛊虫受痛在云儿体内钻行不止时,云儿所受之痛将更剧若yi时未能承受得住,极可能当时便陨了。”
“这这这剔蛊之法实在太过凶险,万万行不得。”公输竞语无伦次,不住摇头否决。
云萧眉间紧蹙,抬头来望向妇人道:“夫人要说的第二种剔蛊之法,便是阿悦姑娘所说的渡蛊?”
妇人回视云萧yi瞬,面有惭色地轻轻点了头:“情人蛊剔除之法第二种是以隐虼药为引,将蛊虫引渡到另yi人身上。
隐虼药是蛊虫最为迷恋的吃食,将此药撒满另yi人身上,再划开腕脉以血相接,不知不觉中蛊虫便会被引渡到那人血中,钻入皮肉。”妇人抬头来再看了青衣少年yi眼:“已死之人可也被渡。”
云萧和公输竞便都震了yi下。
原来阿悦姑娘先前所说,竟是实情。
云萧抿了抿唇,道:“那夫人的意思是想把公输庄主体内的蛊虫引渡到风姑娘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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