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天龙(21)(1/2)
木婉清给南海鳄神抓住背心,从高崖上溜落,只见他左掌贴住崖壁,每当下溜之势过快,两人的身子便会微微一顿,想是他以掌力阻住下溜。
此时木婉清别说无力反抗,纵是有力,也决不敢身在半空而稍有挣扎。
到得后来,她索性闭上了眼,过了一会,身子突然向上一弹,已然着地。
南海鳄神丝毫没耽搁,着地即行。
他是中等个子,木婉清在女子之中算是长挑身材,两人如并肩而立,差不多齐头,但南海鳄神抬臂将她提起,如举婴儿,竟似丝毫不费力气。
他在乱石嶙峋、水气濛濛的谷底纵跃向前,片刻间便已穿过谷底,到了山谷彼端,大声说道:“你是我徒儿的老婆,暂且不来难为于你。
这小子若不来拜我为师,嘿嘿,那时他不是我徒儿,你也不是我徒儿的老婆了。
南海鳄神见了美貌的娘儿们,向来先奸后杀,那是决不客气的。”
木婉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说道:“我丈夫不会武功,在那高崖顶上如何下来?
他念我心切,势必舍命前来拜你为师,一个失足,便跌得粉身碎骨,那时你便没徒儿了。
这般像你十足十的好人才,你一生一世再也找不到了。”
南海鳄神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
我没想到这小子不会下山。”突然间长啸一声。
过不多时,山坡边转出两名黄袍汉子,躬身行礼。
南海鳄神大声道:“到那边高崖顶上,瞧着那小子。
他如肯来拜我为师,立刻背他来见我。
他要是不肯,就跟他耗着,可别伤了他。
那是老子拣定了的徒儿,千万不可让他拜别人为师。”那两名汉子应了便行。
南海鳄神一吩咐完毕,提着木婉清又走。
木婉清心下略慰,情知段誉到来之前,自己当无危险,只是这郎君执拗无比,要他拜南海鳄神这等凶残之人为师,只怕宁死不屈,又想:“他对我颇有侠义心肠,却似乎没很深的夫妻情意,未必肯为了我而做此恶人门徒。
嗯,他如不爱我,怎地又这般紧紧抱住我亲我?
好似爱得不得了一般?
唉,只盼他平安无恙,别从崖上摔下来才好。
又不知他肚子痛得怎样了?”
她心头思潮起伏,南海鳄神已提着她上峰。
这人的内力当真充沛悠长,上山后也不休憩,足不停步的便即下山,接连翻过四个山头,才到了群山中的最高峰上。
他放下木婉清,拉开裤子,便对着一株大树撒尿。
木婉清心想此人粗鄙无礼之极,忙转身走开,取出面幕,罩在脸上,坐在一块大岩石旁,闭目养神。
南海鳄神撒完尿后拉好裤子,走到她身前,说道:“你罩上面幕,那就很好,否则给我多看上一会儿,只怕大大不妥。”木婉清心想:“你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南海鳄神道:“你怎么不说话?
又闭上了眼假装睡着,你瞧我不起,是不是?”
木婉清摇摇头,睁开眼来,说道:“岳老前辈,你的名字叫作什么?
日后我丈夫做了你徒儿,我须得知道你名字才是。”南海鳄神道:“我叫岳……岳……他奶奶的,我的名字是我爸爸给取的,名字不好听。
我爸爸没做一件好事,简直是狗屁王八蛋!”
木婉清险些笑出声来,心道:“你爸爸是狗屁王八蛋,你自己是什么?
连自己爸爸也骂,当真枉自为人了。”随即想起自己也不知父亲是谁,师父只说他是个负心汉子,只怕比南海鳄神也好不了多少,不禁黯然神伤,跟着又想起了段誉,心中只觉一阵甜蜜,一阵凄凉。
突然间半空中飘来有如游丝般的轻轻哭声,声音甚是凄婉,隐隐约约似乎是个女子在哭叫:“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南海鳄神“呸”的一声,在地下吐了口痰,说道:“哭丧的来啦!”提高声音叫道:“哭什么丧?
老子在这儿等得久了。”那声音仍若断若续的叫道:“我的儿啊,为娘的想得你好苦啊!”
木婉清奇道:“是你妈妈来了吗?”南海鳄神怒道:“什么我的妈妈?
胡说八道!
这婆娘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四大恶人’之一。
她这个‘恶’字排在第二。
总有一日,我这‘凶神恶煞’的外号要跟她对掉过来。”
木婉清恍然大悟:“原来外号中那‘恶’字排在第二的,便是天下第二恶人。”问道:“那么第一恶人的外号叫什么?
第四的又叫什么?”
南海鳄神狠霸霸的道:“你少问几句成不成?
老子不爱跟你说。”
忽然一个女子声音幽幽说道:“老大叫‘恶贯满盈’,老四叫‘穷凶极恶’。”
木婉清那想得到这叶二娘说到便到,悄没声的已欺上峰来,不由得吃了一惊,忙转头往她看去。
只见她身披一袭淡青色长衫,满头长发,约莫四十来岁,相貌颇为娟秀,但两边面颊上各有三条殷红血痕,自眼底直划到下颊,似乎刚给人手指抓破一般。
她手中抱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肥头胖脑的甚是可爱,一块大大的红布包在男孩身上。
木婉清本想这“无恶不作”叶二娘既排名在“凶神恶煞”南海鳄神之上,必定是个狠恶可怖之极的人物,那知居然颇有姿色,不由得又向她瞧了几眼。
叶二娘向她嫣然一笑,木婉清全身一颤,只觉她这笑容之中似乎隐藏着无穷愁苦、无限伤心,自己忍不住便要流泪,忙转过了头。
南海鳄神道:“三妹,老大、老四他们怎么还不来?”叶二娘幽幽的道:“瞧你这副鼻青目肿的模样,一定给老大狠狠揍过一顿了,居然还老起脸皮,假装问老大为什么还不来。
你明明是老三,一心一意要爬过我的头去。
你再叫一声三妹,做姊姊的可不跟你客气了。”南海鳄神怒道:“不客气便不客气,你是不是想打上一架?”叶二娘淡淡一笑,说道:“你要打架,随时奉陪。”
她手中抱着的小儿忽然哭叫:“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叶二娘拍着他哄道:“乖孩子,我是你妈妈。”那小儿越哭越响,叫道:“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你不是我妈妈。”叶二娘轻轻摇晃他身子,唱起儿歌来:“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那小儿仍哭叫不休。
南海鳄神听得甚是烦躁,喝道:“你哄什么?
要弄死他,乘早弄死了罢。”
叶二娘脸上笑咪咪地,不停口的唱歌:“……糖一包,果一包,吃了还要留一包。”
木婉清只听得毛骨悚然,越想越怕。
听南海鳄神之言,似乎叶二娘竟要弄死小儿,不由得又愤怒,又害怕,只听叶二娘不断哄那小儿:“乖宝宝,妈妈拍拍乖宝宝,乖宝快睡觉。”语气中充满慈爱,心想南海鳄神之言未必是真。
南海鳄神怒道:“你每天去抢一个婴儿,玩上半天,弄得他死不死、活不活的,到晚上拿去送给了不相识的人家,累得孩子的父母牵肚挂肠,到处找寻不到,岂不啰唆。
还是我给摔死了来得干脆!”叶二娘柔声道:“你别大声吆喝,吓惊了我乖孩儿。
我爱他得紧,怎肯让你弄死他?”
南海鳄神猛地伸手,疾向那小儿抓去,想抓过来摔死了,免得他啼哭不休,乱人心意。
那知他出手极快,叶二娘却比他更快,身如鬼魅般一转,南海鳄神这一抓便落了空。
叶二娘嗲声嗲气的道:“啊哟,三弟,你平白无端的欺侮我孩儿作甚?”南海鳄神喝道:“我要摔死这小鬼。”叶二娘柔声哄那小儿道:“心肝宝贝,乖孩儿,妈妈疼你惜你,别怕这个丑八怪三叔,他斗不过你妈。
你白白胖胖的,多么有趣,妈妈要玩你到晚上,这才抱去送人,这会儿可还真舍不得。”
木婉清听了这几句话,不由得打个寒战,心想:“她玩弄孩儿,弄得他半死不活,再去送给不相识的人家,叫孩子的父母一辈子伤心,这般毫没来由的行凶作恶,确当排名在南海鳄神之上。
这岳老三注定了要做‘凶神恶煞’,一辈子也别想爬过她头去。”
南海鳄神一抓不中,似知再动手也是无用,不住的走来走去,喃喃咒骂,突然大声喝道:“滚过来!
那小子呢?
怎不带他来拜我为师?”
两名黄衣汉子从山岩后畏畏缩缩的出来,远远站定,正是南海鳄神吩咐他们去背段誉前来的那两人。
一人结结巴巴的道:“小……小人上得那边山崖,不……不见有人。
到处……到处都找不到。”木婉清大惊,心道:“难道他……他竟摔死了?”
只听南海鳄神喝道:“是不是你们去得迟了,那小子没福,在山谷中摔死了?”那两人不敢走近,另一人道:“小人两个在山……山谷中仔细看过,没见到他尸首。”
南海鳄神喝道:“他还会飞上天去了不成?
你们这两个鬼东西胆敢骗我?”两人立即跪下,砰砰砰的大力磕头,哀求饶命。
只听得呼呼两声,南海鳄神掷了两块大石过去,登时将两人砸死。
这两人找不着段誉,木婉清也早恨极他们误事,南海鳄神将他们砸死,她只觉一阵痛快,霎时间心思如潮:“他不在崖上,山谷中又没尸首,却到那里去了?
定是摔在偏僻之处,那两人找寻不到,又或是那两人明明见到尸首,却不敢直说?”她早已拿定了主意,段誉若死,她也决不能活,何况自己落在南海鳄神手中,倘若不死,不知要受尽多少折磨荼毒。
但不见段誉的尸首,总还存着一线指望,也不愿就此胡里胡涂的死去。
南海鳄神烦恼已极,不住咒骂:“老大、老四这两个龟儿子到这时候还不来,我可不耐烦再等了。”叶二娘道:“你胆敢不等老大?”南海鳄神道:“老大叫我跟你说,咱们在这山顶上等他,要等足七天,七天之后他如仍不来,便叫咱们到万劫谷钟万仇家里等他,不见不散。”叶二娘淡淡的道:“我早说你给老大狠狠的揍过了,这可不能赖了罢?”南海鳄神怒道:“谁赖了?
我打不过老大,那不错,给他揍了,那也不错,却不是狠狠的。”
叶二娘道:“原来不是狠狠的揍……乖宝别哭,妈妈疼你……嗯,是轻轻的揍了一顿……乖宝心肝肉……”南海鳄神悻悻的道:“也不是轻轻的揍。
你小心些,老大要揍你,你也逃不了。”叶二娘道:“我又不想做叶大娘,老大干么会跟我过不去?
乖宝心肝……”南海鳄神怒道:“你别叫他妈的乖宝心肝了,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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