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第1161章 天龙(149)(1/2)

各人屏息凝神,又过了一顿饭时分,忽听得东边有个女子的声音唱道:“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歌声柔媚婉转,幽婉凄切。

那声音唱完一曲,立时转作男声,说道:“啊哟卿家,寡人久未见你,甚是思念,这才赐卿一斛珍珠,卿家收下了罢。”那人说完,又转女声道:“陛下有杨妃为伴,连早朝也废了,几时又将我这薄命女子放在心上,喂呀……”说到这里,竟哭了起来。

虚竹等少林僧不谙世务,不知那人忽男忽女,在捣什么鬼,只是听得心下不胜凄楚。

邓百川等却知那人在扮演唐明皇和梅妃的故事,忽而串梅妃,忽而串唐明皇,声音口吻,唯肖唯妙,在这当口忽然来了这样一个伶人,人人心下嘀咕,不知此人是何用意。

只听那人又道:“妃子不必啼哭,快快摆设酒宴,妃子吹笛,寡人为你亲唱一曲,以解妃子寂寥。”那人跟着转作女声,说道:“贱妾日夕以眼泪洗面,只盼再见君王一面,今日得见,贱妾死也瞑目了,喂呀……呃,呃……”

包不同大声叫道:“孤王安禄山是也!

兀那唐皇李隆基,你这胡涂皇帝,快快把杨玉环和梅妃都献了出来!”外面那人哭声立止,“啊”的一声呼叫,似乎大吃一惊。

顷刻之间,四下里又万籁无声。

第三十回

挥洒缚豪英

过了一会,各人突然闻到一阵淡淡花香。

玄难叫道:“敌人放毒,快闭住了气,再闻解药。”但过了一会,不觉有异,反觉头脑清爽,花香中似无毒质。

外面那人说道:“七姊,是你到了么?

五哥屋中有个怪人,居然自称安禄山。”一个女子声音道:“只大哥还没到。

二哥、三哥、四哥、六哥、八弟,大家一齐现身罢!”

她一句话甫毕,大门外突然大放光明,一团奇异的亮光裹着五男一女。

光亮中一个黑须老者大声道:“老五,还不给我快滚出来。”他右手中拿着方方的一块木板。

那女子是个中年美妇。

其余四人中两个是儒生打扮,一人似是个木匠,手持短斧,背负长锯。

另一个却青面獠牙,红发绿须,形状可怕之极,直是个妖怪,身穿一件亮光闪闪的锦袍。

邓百川一凝神间,已看出这人是脸上用油彩绘了脸谱,并非真的生有异相,他扮得便如戏台上唱戏的伶人一般,适才既扮唐明皇又扮梅妃的,自然便是此君了,当下朗声道:“诸位尊姓大名,在下姑苏慕容氏门下邓百川。”

对方还没答话,大厅中一团黑影扑出,刀光闪闪,向那戏子连砍七刀,正是一阵风风波恶。

那戏子猝不及防,东躲西避,情势狼狈。

却听他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但风波恶攻势太急,第三句便唱不下去了。

那黑须老者骂道:“你这汉子忒也无理,一上来便狂砍乱斩,吃我一招‘大铁网’!”手中方板一晃,便向风波恶头顶砸到。

风波恶心下嘀咕:“我生平大小数百战,倒没见过用这样一块方板做兵刃的。”单刀疾落,便往板上斩去。

铮的一声响,一刀斩在板缘之上,那板纹丝不动,原来这块方板形似木板,却是钢铁,只是外面漆上了木纹而已。

风波恶立时收刀,又待再发,不料手臂回缩,单刀竟尔收不回来,却是给钢板牢牢吸住了。

风波恶大惊,运劲回夺,这才使单刀与钢板分离,喝道:“邪门之至!

你这块铁板是吸铁石做的么?”

那人笑道:“不敢,不敢!

这是老夫的吃饭家伙。”风波恶一瞥之下,见那板上纵一道、横一道的画着许多直线,显然便是一块下围棋用的棋盘,说道:“希奇古怪,我跟你斗斗!”进刀如风,越打越快,只是刀身却不敢再和对方的吸铁石棋盘相碰。

那戏子喘了口气,粗声唱道:“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忽然转作女子声音,娇滴滴的说道:“大王不必烦恼,今日垓下之战虽然不利,贱妾跟着大王,杀出重围便了。”

包不同喝道:“直娘贼的楚霸王和虞姬,快快自刎,我乃韩信是也!”纵身伸掌,向那戏子肩头抓去。

那戏子沉肩躲过,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啊唷,我汉高祖和吕后杀了你韩信。”左手从腰间抖出一条软鞭,唰的一声,向包不同抽去。

玄难见这几人斗得甚是儿戏,但双方武功均甚了得,却不知对方来历,眉头微皱,喝道:“诸位暂且罢手,先把话说明白了。”但要风波恶罢手不斗,实是千难万难,他自知身受寒毒之后,体力远不如平时,而且寒毒随时会发,力气一失,便打不成架,一柄单刀使得犹如泼风相似,要及早胜过了对方。

四人酣战声中,大厅中又出来一人,呛啷啷一声响,两柄戒刀相碰,威风凛凛,却是玄痛。

他大声说道:“你们这批下毒害人的奸徒,老和尚今日大开杀戒了。”他连日苦受寒毒折磨,无气可出,这时更不多问,双刀便向那两个儒生砍去。

一个儒生闪身避过,另一个探手入怀,摸出一枝判官笔模样的兵刃,施展小巧功夫,和玄痛斗了起来。

另一个儒生摇头晃脑的说道:“奇哉怪也!

出家人竟也有这么大的火气,却不知出于何典?”伸手到怀中一摸,奇道:“咦,那里去了?”左边袋中摸摸,右边袋里掏掏,抖抖袖子,拍拍胸口,说什么也找不到。

虚竹好奇心起,问道:“施主,你找什么?”那儒生道:“这位大和尚武功甚高,我兄弟斗他不过,我要取出兵刃,来个以二敌一之势,咦,奇怪,奇怪!

我的兵刃却放到那里去了?”敲敲自己额头,用心思索。

虚竹心想:“上阵要打架,却忘记兵器放在那里,倒也有趣。”又问:“施主,你用的是什么兵刃?”

那儒生道:“君子先礼后兵,我的第一件兵刃是一部书。”虚竹道:“什么书?

是武功秘诀么?”那儒生道:“不是,不是。

那是一部《论语》。

我要以圣人之言来感化对方。”一面说,一面仍在身上各处东掏西摸。

包不同叫道:“小师父,快打他!”虚竹道:“待这位施主找到兵器,再动手不迟。”那儒生道:“宋楚战于泓,楚人渡河未济,行列未成,正可击之,而宋襄公曰:‘击之非君子’。

小师父此心,宋襄之仁也。”

那工匠模样的人见玄痛一对戒刀上下翻飞,招数凌厉之极,再拆数招,只怕那使判官笔的书生便有性命之忧,当即挥斧而前,待要助战。

公冶干呼的一掌,向他拍去。

公冶干模样斯文,掌力可着实雄厚,有“江南第二”之称,当日他与萧峰比酒比掌力,虽然输了,萧峰对他却好生敬重,可见内力造诣不凡。

那工匠侧身避过,横斧斫来。

那儒生仍没找到他那部《论语》,却见同伴的一枝判官笔招法散乱,抵挡不住玄痛的双刀,便向玄痛道:“喂,大和尚。

子曰:‘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你出手想杀我四弟,那便不仁了。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夫子又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你乱挥双刀,狠霸霸的只想杀人,这等行动,毫不‘克己’,那是‘非礼’之至了。”

虚竹低声问身旁的少林僧慧方道:“师叔,这人是不是装傻?”慧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这次出寺,师父吩咐大家小心,江湖上人心诡诈,什么鬼花样都干得出来。”

那书呆子又向玄痛道:“大和尚。

子曰:‘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你勇则勇矣,却未必有仁,算不得是真正的君子。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人家倘若将你杀了,你当然很不愿意了。

你自己既不愿死,却怎么去杀人呢?”

玄痛和那书生跳荡前后,挥刀急斗,这书呆子随着玄痛忽东忽西,时左时右,始终不离他三尺之外,不住劝告,武功显然不弱。

玄痛暗自警惕:“这家伙如此胡言乱语,显是要我分心,一找到我招式中的破绽,立时便乘虚而入。

此人武功尚在这使判官笔的之上,倒不可不防。”这么一来,他以六分精神去防备书呆,只以四分功夫攻击使判官笔的书生。

那书生情势登时好转。

又拆十余招,玄痛焦躁起来,喝道:“走开!”倒转戒刀,挺刀柄向那书呆胸口撞去。

那书呆闪身让开,说道:“我见大师武功高强,我和四弟以二敌一,也未必斗你得过,是以良言相劝于你,还是两下罢战的为是。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

人而不仁,如乐何?

’大和尚‘人而不仁’,当真差劲之至了。”

玄痛怒道:“我是释家,你这腐儒讲什么人而不仁,根本打不动我的心。”那书呆伸起手指,连敲自己额头,说道:“是极,是极!

我这人可说是读书而呆矣,真正是书呆子矣。

大和尚明明是佛门子弟,我跟你说孔孟的仁义道德,自然格格不入焉。”

风波恶久斗那使铁制棋盘之人,难以获胜,时刻稍久,小腹中隐隐感到寒毒侵袭。

包不同和那戏子相斗,察觉对方武功也不甚高,只招数变化极繁,一时扮演西施,蹙眉捧心,莲步姗姗,宛然是个绝代佳人的神态,顷刻之间,却又扮演起诗酒风流的李太白来,醉态可掬,脚步东倒西歪。

妙在他扮演各式人物,均有一套武功与之配合,手中软鞭或作美人之长袖,或为文士之采笔,倒令包不同啼笑皆非,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那书呆自怨自艾了一阵,突然长声吟道:“既已舍染乐,心得善摄不?

若得不驰散,深入实相不?”玄难与玄痛都是一惊:“这书呆子当真渊博,连东晋高僧鸠摩罗什的偈句也背得出。”只听他继续吟道:“毕竟空相中,其心无所乐。

若悦禅智慧,是法性无照。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