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 天龙(151)(1/2)
玄难微一迟疑,道:“是,都是朋友。”本来少林寺认定玄悲大师是死于姑苏慕容氏之手,将慕容氏当作了大对头。
但此番同来柳宗镇求医,道上邓百川、公冶干力陈玄悲大师决非慕容公子所杀,玄难已信了六七分,再加此次共遭危难,同舟共济,已认定这一伙人是朋友了。
公冶干听他如此说,向他点了点头。
薛神医道:“都是朋友,那再好也没有了,请大家一起下去。”抢先从洞孔入口走下地道。
当下各人扶抱伤者,鱼贯入内,连玄痛的尸身也抬了进去。
薛神医扳动机括,大石板自行掩上,他再扳动机括,隐隐听得轧轧声响,众人料想移开的桂树又回上了石板。
里面是一条石砌的地道,各人须得弯腰而行,走了片刻,地道渐高,到了一条天然生成的隧道之中。
又行十余丈,来到一个宽广的石洞。
洞内生了火炬,内有通风之处,烟雾外透。
火炬旁坐着二十来人,男女老幼都有。
这些人听得脚步声,一齐回过头来。
薛神医道:“这些都是我家人,事情紧迫,也不叫他们来拜见了,失礼莫怪。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的?”不等弹琴老者回答,便即察视各人伤势。
第一个看的是玄痛,薛神医道:“这位大师悟道圆寂,可喜可贺。”看了看邓百川,微笑道:“我七妹的花粉只将人醉倒,再过片刻便醒,没毒的。”那中年美妇和戏子受的都是外伤,虽然不轻,在薛神医自是小事一件。
他把过包不同和风波恶的脉,诊视二人病情,闭目抬头,苦苦思索。
过了半晌,薛神医摇头道:“奇怪,奇怪!
打伤这两位兄台的却是何人?”公冶干道:“是个形貌十分古怪的少年。”薛神医摇头道:“少年?
此人武功兼正邪两家之所长,内功深厚,少说也有三十年的修为,怎能是个少年?”玄难道:“确是个少年,但掌力浑厚,我玄痛师弟也是受了他的寒毒,致成重伤。
他是星宿老怪的弟子。”
薛神医惊道:“星宿老怪的弟子,竟也如此厉害?
了不起!”摇头道:“惭愧,惭愧。
这两位兄台的寒毒,在下实是无能为力。
‘神医’两字,今后是不敢称的了。”
忽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薛先生,既是如此,我们便当告辞。”说话的正是邓百川,他为花粉迷倒,适于此时醒转,听到了薛神医最后几句话。
包不同道:“是啊!
躲在这地底下干什么?
大丈夫生死有命,岂能学那乌龟田鼠,藏在地底洞穴之中?”
薛神医冷笑道:“施主吹的好大气儿!
你知外边是谁到了?”风波恶道:“你们怕星宿老怪,我可不怕。
枉为你们武功高强,一听到星宿老怪的名字,竟如此丧魂落魄。”那弹琴老者道:“你连我也打不过,星宿老怪是我师叔,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玄难岔开话题,说道:“老衲今日所见所闻,种种不明之处甚多,想要请教。”
薛神医道:“我们师兄弟八人,号称‘函谷八友’。”指着那弹琴老者道:“这位是我们大师哥,我是老五。
其余的事情,一则说来话长,一则也不足为外人道……”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一个细细的声音叫道:“薛慕华,怎不出来见我?”
这声音细若游丝,似乎只能隐约相闻,但洞中诸人个个听得十分清楚,这声音便像一条金属细线,穿过了十余丈厚的地面,又如顺着那曲曲折折的地道进入各人耳鼓。
那弹琴老者“啊”的一声,跳起身来,颤声道:“星……星宿老怪!”风波恶大声道:“大哥、二哥、三哥,咱们出去决一死战。”弹琴老者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你们这一出去,枉自送死,那也罢了!
可是泄漏了这地下密室的所在,这里许多人的性命,全都送在你这一勇之夫的手里了。”包不同道:“他的话声能传到地底,岂不知咱们便在此处?
你甘愿装乌龟,他还是要揪你出去,要躲也是躲不过的。”那使判官笔的书生道:“一时三刻之间,他未必便能进来,还是大家想个善法的为是。”
弹琴老者道:“很好!
玄难大师,届时那大魔头到来,我们师兄弟八人决计难逃毒手。
你们各位却是外人。
那大魔头一上来专心对付我们这班师侄,各位颇有逃生的余裕。
各位千万不可自逞英雄好汉,和他争斗。
要知道,只要有谁在星宿老怪的手底逃得性命,已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
包不同道:“好臭,好臭!”各人嗅了几下,没闻到臭气,向包不同瞧去的眼色中均带疑问之意。
包不同指着弹琴客道:“此人猛放狗屁,臭不可耐!”他适才一招之间便给这老儿制住,好生不忿,虽然其时适逢身上寒毒发作,手足无力,也知自己武功远不及他,但对手越强,他越要骂。
那使棋盘的横了他一眼,道:“你要逃脱我大师兄的掌底,已难办到,何况我师叔的武功又胜我大师兄十倍,到底是谁在放狗屁了?”包不同道:“非也,非也!
武功高低,跟放不放狗屁全不相干。
武功高强,难道就不放狗屁?
不放狗屁的,难道武功一定高强?
孔夫子不会武功,莫非他老人家就专放狗屁……”
邓百川心想:“这些人的话也非无理,包三弟跟他们胡扯争闹,徒然耗费时刻。”便道:“诸位来历,在下尚未拜聆,适才多有误会,误伤了两位朋友,在下万分歉仄。
今日既是同御妖邪,大家算得一家人了。
待会强敌到来,我们姑苏慕容公子手下的部属虽然不济,逃是决计不逃的,倘若当真抵敌不住,大家一齐毕命于此便了。”
玄难道:“慧镜、虚竹,你们若有机会,务当设法脱逃,回到寺中,向方丈报讯。
免得大家给妖人一网打尽,连讯息也传不出去。”六名少林僧合什说道:“恭领法旨。”薛慕华和邓百川等听玄难如此说,已明白他是决意与众人同生共死,而是否对付得了星宿老怪,心中也实无把握。
薛慕华道:“众位少林派师父,你们回到寺中,方丈大师问起前因后果,只怕你们答不上来。
此事本来是敝派的门户之羞,原不足为外人道。
但为了除灭这武林中的大患,若不是少林高僧主持大局,实难成功。
在下须当为各位详告,只是敬盼各位除了向贵寺方丈禀告之外,不可向旁人泄漏。”慧镜、虚竹等齐声答应。
薛慕华向弹琴老者康广陵道:“大师哥,这中间的缘由,小弟要说出来了。”
康广陵虽于诸师兄弟中居长,武功也远远高出侪辈,为人却十分幼稚,薛慕华如此问他一声,只不过在外人之前全他脸面而已。
康广陵道:“这可奇了,嘴巴生在你的头上,你要说便说,又问我干么?”
薛慕华道:“玄难大师、邓师傅,我们的受业恩师,武林中人称聪辩先生……”玄难和邓百川等都是一怔,齐道:“你们都是他弟子?”聪辩先生便是聋哑老人。
此人天聋地哑,偏偏取个外号叫做“聪辩先生”,他门中弟子个个给他刺聋耳朵,割断舌头,江湖上众所周知。
可是康广陵这一群人却耳聪舌辩,这就大大的奇怪了。
薛慕华道:“家师门下弟子人人既聋且哑,那是近几十年来的事。
以前家师不是聋子,更非哑子,他是给师弟星宿老怪丁春秋激得变成聋哑的。”玄难等都是“哦”的一声。
薛慕华道:“我祖师爷收了两个弟子,大弟子姓苏,名讳上星下河,那便是家师,二弟子丁春秋。
他二人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到得后来,却分了高下……”
包不同插口道:“嘿嘿,定然是你师叔丁春秋胜过了你师父,那倒不用说了。”薛慕华道:“话也不是这么说。
我祖师学究天人,胸中所学包罗万象……”包不同道:“不见得啊不见得!”薛慕华已知此人专和人抬杠,不去理他,继续道:“初时我师父和丁春秋学的都是武功,但后来我师父却分了心,去学祖师爷弹琴音韵之学……”
包不同指着康广陵道:“哈哈,你这弹琴的鬼门道,便是如此转学来的了。”
康广陵瞪眼道:“我的本事若不是跟师父学的,难道是跟你学的?”
薛慕华道:“倘若我师父只学一门弹琴,倒也没什么大碍,偏是祖师爷所学实在太广,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工艺杂学,贸迁种植,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我师父起始学了一门弹琴,不久又去学弈,再学书法,又学绘画。
各位请想,这些学问每一门都是大耗心血时日之事,那丁春秋初时假装每样也都跟着学学,学了十天半月,便说自己资质太笨,难以学会,就不学了,只专心于武功。
如此十年八年下来,他师兄弟二人的武功便颇有高下了。”
玄难连连点头,道:“单是弹琴或弈棋一项,便得耗了一个人大半生的精力,聪辩先生居然能专精数项,实所难能。
那丁春秋专心一致,武功上胜过了师兄,也不算希奇。”
康广陵道:“老五,还有更要紧的呢,你怎么不说?
快说,快说。”
薛慕华道:“那丁春秋专心武学,本来也是好事,可是……唉……这件事说起来,于我师门实在太不光采。
那丁春秋仗着比我祖师爷年轻二三十岁,又生得俊俏,竟去姘上了我祖师爷的情人。
这件事大伤我祖师爷脸面,我们也只心照,谁也不敢提上一句,当面背后,都装聋作哑。
祖师爷也就诈作不知,那是哑子吃黄连。
总而言之,丁春秋使了种种卑鄙手段,又在暗中偷偷学会了几门厉害之极的邪术,我祖师爷恼怒之下,要待杀他,岂知这丁春秋先下手为强,突然发难,将我祖师爷打得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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