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3章 天龙(201)(1/2)
阿紫喜事好胜的性情,虽盲不改,全冠清这一献议,大投所好。
游坦之本不想做什么武林盟主,但阿紫既力赞其事,他便也依从遵行。
全冠清精心策划,缜密部署。
邀请各路英雄好汉同时于十一月初十聚集少林寺,便是他的杰作。
阿紫心想既有武功天下第一的庄聚贤撑腰,更何惧于区区星宿老怪,当即自封为“星宿派掌门人”,命人做起紫旗,到少室山来耀武扬威。
丐帮一行来到少室山上,眼见山头星宿派门人大集,这一着倒不在全冠清意料之中,便向游坦之进言,丁春秋一出口,立即上前动手,以免阿紫为难。
丁春秋眼见对方厉害,立时便使出最阴毒的“腐尸毒”功夫。
这功夫每使一招,不免牺牲一个门人弟子,但对方不论闪避或招架,都难免荼毒,任你多高明的武功,只有施展绝顶轻功,逃离十丈之外,方能免害。
但一动手便即逃之夭夭,这场架自然打不成了。
不料游坦之已从阿紫处学会了这门功夫,便牺牲丐帮弟子,抵御丁春秋的进袭。
他二人掷出一名弟子,跟着又掷一名弟子。
但听得砰砰砰响声不绝,片刻之间,双方已各掷了七名弟子,十四具尸体横卧地上,脸上均一片乌青,神情可怖,惨不忍睹。
星宿派弟子人人惊惧,拚命躲缩,以防给师父抓到,口中歌颂之声仍然不断,只不过声音发颤,那里还有什么欢欣鼓舞之意?
丐帮弟子见帮主突然使这等阴毒武功,虽说是被迫而为,却也大感骇异,均想:“本帮行事,素以仁义为先,帮主如何能在天下英雄之前,施展这等为人不齿的功夫,那岂不是和星宿派同流合污了么?”更有人想:“倘若乔帮主仍是咱们帮主,必会循正道以抵挡星宿老怪的邪术。”
丁春秋反手想再抓第八人时,一抓抓了个空,回头一看,只见群弟子都已远远躲开,却听得呼的一声,游坦之的第八人却掷了过来。
丁春秋又惊又怒,危急中飞身而起,跃入了门人群中。
那丐帮弟子的尸体疾射而至,星宿派众弟子欲待逃窜,已然不及,六七人大呼“我的妈啊”声中,已给尸首撞中。
这具尸首剧毒无比,这六七人脸上立时蒙上一片黑气,滚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即毙命。
阿紫听了身旁全冠清述说情状,只乐得格格娇笑,叫道:“丁春秋,庄帮主是我星宿派掌门人的护法,你打败了他,再来跟你掌门人动手不迟。
你是输了,还是赢了?”
丁春秋懊丧已极,适才这一仗,决不是自己在功夫上输了,从庄聚贤掷尸的方位劲力看来,他内力虽强,每次所用手法却都一模一样,可见他只是从阿紫处学得一些本门的粗浅功夫,其中种种精奥变化,全然不知。
这一仗是输在星宿派门人比丐帮弟子怕死,一个个远远逃开,不像丐帮弟子那样慷慨赴义,临危不避。
他心念一转,计上心来,仰天大笑。
阿紫皱眉道:“笑!
亏你还笑得出?
有什么好笑?”
丁春秋仍笑声不绝,突然之间,呼呼呼风声大作,八九名星宿派门人给他以连珠手法抓住掷出,一个接着一个,迅速无伦的向游坦之飞去,便如发射连珠箭一般。
游坦之却不会使这一门“连珠腐尸毒”的功夫,只抓了三名丐帮帮众掷出,第四招便措手不及,紧急之际,一跃向上,冲天而起,这般避开了掷来的毒尸,却不必向后逃窜,可说并未输招。
丁春秋正是要他闪避,左手一招。
阿紫一声惊呼,向丁春秋身前飞跃过去。
旁观众人见了,无不失色。
“擒龙功”、“控鹤功”之类功夫如练到上乘境界,原能凌空取物,但最多不过隔着四五尺远近擒敌拿人,夺人兵刃。
武术中所谓“隔山打牛”,原是形容高手的劈空掌、无形神拳能以虚劲伤人,但也决不能将内力运之于二丈之外,“火焰刀”与“六脉神剑”之类以空劲内力伤人,已是武林中罕见的神功。
丁春秋其时与阿紫相距六七丈之遥,居然能一招手便将她拖下马来,擒将过去,武功之高,当真匪夷所思。
却不知丁春秋擒拿阿紫,所使的并非真实功夫,乃是靠了他“星宿三宝”之一的“柔丝索”。
这柔丝索以星宿海旁的雪蚕之丝制成。
那雪蚕野生于雪桑之上,形体远较冰蚕为小,也无毒性,吐出来的蚕丝却韧力大得异乎寻常,一根单丝便已不易拉断。
只是这种雪蚕吐丝有限,极难寻求。
那日阿紫以一张透明渔网捉住褚万里,逼得他羞愤自尽,渔网中便掺得有少量雪蚕丝。
丁春秋这根柔丝索尽数以雪蚕丝绞成,微细透明,几非肉眼所能察见,他掷出九名门人之时,同时挥出了柔丝索。
他掷出九具毒尸,一来逼开游坦之,二来是障眼之术,令人人眼光都去注视于他的“连珠腐尸毒”,柔丝索挥将出去,更是谁都难以发觉。
待得阿紫惊觉到柔丝缠身,已给丁春秋牵扯过去。
虽说丁春秋有所凭藉,但将这一根细若无物的柔丝挥之于六七丈外,在众高手全不知觉之下,一招手便将人擒到,这份功力自也非同凡俗。
他左手抓住了阿紫背心,右手点了她穴道,柔丝索早已缩入了袖中。
他掷尸、挥索、招手、擒人,一直在哈哈大笑,待将阿紫擒到手中,笑声仍未断绝。
这大笑之声,也是引人分散目光的“障眼术”。
游坦之身在半空,已见阿紫被擒,惊惶下向前急扑,六具毒尸已从足底飞过。
他左足一着地,右掌便向丁春秋猛力击去。
丁春秋左手向前探出,便以阿紫的身子去接他这一招开碑裂石的掌力。
游坦之此刻武功虽强,临敌应变的经验却半点也无,眼见自己一掌便要打在阿紫身上,危急中立即收回掌力。
本来中等武功之人,也知只须将掌力偏在一旁,便伤不到阿紫,可是游坦之对阿紫敬爱太过,一见势头不对,只知收掌回力,不暇更思其他,将这股偌大掌力尽数收回,等如以此掌力当胸猛击自己。
他一个踉跄,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饶是他修习神足经有成,这一掌毕竟也不好受,正欲缓过一口气来,丁春秋那容他有喘息余裕,呼呼呼呼,连续拍出四掌。
游坦之丹田中内息提不上来,只得挥拳拍出,接了他四掌,接一掌,吐一口血,连续接得四掌,吐了四口黑血。
丁春秋得理不让人,第五掌跟着拍出,要乘机制他死命。
只听得旁边数人齐声呼喝:“丁老怪休得行凶!”“住手!”“接我一招!”玄慈、观心、道清等高僧,以及各路英雄的侠义之士,都不忍这丐帮帮主如此死于丁春秋手下,呼喝声中,纷纷抢出相救。
不料丁春秋第五掌击出,游坦之回了一掌,丁春秋身形微晃,竟退开一步。
众高手见了,便知这一招是丁春秋吃了点小亏,当即止步,不再上前应援。
原来游坦之吐出四口瘀血后,内息已畅,第五掌上已将冰蚕奇毒和神足经内力一并运出。
丁春秋以掌力硬拚,便非敌手。
若不是丁春秋占了先机,将游坦之击伤,令他内力大打折扣,则刚才双掌较量,丁春秋非连退五步不可。
丁春秋气息翻涌,心有不甘,运起十成功力,呼的一掌又向前推去。
游坦之踏上一步,接了他这一掌,叫道:“快放下段姑娘!”呼呼呼呼,连出四掌,每出一掌,便跨上一步。
这五步一踏出,已与丁春秋面面相对,再一伸手,便能抢夺阿紫。
丁春秋掌力不敌,又见到他木然如僵尸的脸孔,心生惧意,微笑道:“我又要使腐尸毒功夫了,你小心着!”说着左手提起阿紫身子,摆了几摆。
游坦之知道丁春秋“腐尸毒”功夫一施,阿紫立时便变成了一具毒尸,急呼:“不,不!
万……万万不可!”声音发颤,惊恐已达极点。
丁春秋听得他话声惶急,登时明白:“原来你这小子给这臭花娘迷住了,哈哈,妙极,当真再好不过。”他擒获阿紫,本想当众将她处死,免得她来争星宿派掌门人之位,这时见了游坦之的情状,似可将阿紫作为人质,胁制这个武功高出于己的丐帮帮主庄聚贤,便道:“你不想她死么?”
游坦之叫道:“你……你……你快将她放下来,这个……危险之极……”丁春秋哈哈一笑,说道:“我要杀她,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要放她?
她是本派叛徒,目无尊长,这种人不杀,却去杀谁?”游坦之道:“这个……她是阿紫姑娘,你无论如何不能害她,你已射瞎了她一双眼睛,那个,求求你,快放她下来,我……重重有谢。”他语无伦次,显是对阿紫关心已极,却那里还有半分丐帮帮主的风度?
丁春秋见他内力阴寒强劲,听他说话声音,在在与那铁头人十分相似,可是他明明头上并无铁罩,而且那铁头人又怎能是丐帮帮主?
当下也无暇多想,说道:“要我饶她小命也不难,只是须得依我几件事。”
游坦之忙道:“依得,依得!
便一百件、一千件也依你!”丁春秋听他这般说,心下更喜,点头道:“很好!
第一件事,你立即拜我为师,从此成为星宿派弟子。”
游坦之毫不迟疑,立即双膝跪倒,说道:“师父在上,弟子……弟子庄聚贤磕头!”他想:“我本来就是你的弟子,早已磕过了头,再拜一次,又有何妨?”
他这一跪,群雄登时大哗。
丐帮自诸长老以下,无不愤慨莫名,均想:“我帮是天下第一大帮,素以侠义自居,帮主却去拜邪名素着的星宿老怪为师。
咱们万万不能再奉此人为帮主。”
猛听得锣鼓丝竹响起,星宿派门人大声欢呼,颂扬星宿老仙之声,响彻云霄,种种歌功颂德、肉麻不堪的言辞,直非常人所能想像,总之日月无星宿老仙之明,天地无星宿老仙之大,自盘古氏开天辟地以来,更无第二人能有星宿老仙的威德。
周公、孔子、佛祖、老君,以及玉皇大帝、十殿阎王,无不甘拜下风。
当阿紫为丁春秋一擒获,段正淳和阮星竹便相顾失色,但自知本领不敌星宿老怪,决难从他手中救女儿脱险,及后见庄聚贤居然肯为女儿屈膝事敌,却也大出意料之外。
阮星竹既惊且喜,低声道:“你瞧人家多么情义深重!
你……你……你那及得上人家的万一。”
段誉斜目向王语嫣看了一眼,心想:“我对王姑娘一往情深,自忖已是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但比之这位庄帮主,却又大大不如了。
人家这才是情中圣贤!
倘若王姑娘给星宿老怪擒去,我肯不肯当众向他下跪呢?”想到此处,突然间血脉贲张,但觉为了王语嫣,纵然万死亦所甘愿,区区在人前受辱之事,真是何足道哉,不由得脱口而出:“肯的,当然肯!”王语嫣问道:“你肯什么?”段誉嗫嚅道:“嗯,这个……我也肯下跪拜师……”王语嫣便即明白,脸上微微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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