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8章 侠客行(2)(1/2)
这次第三次修改,改正了许多错字讹字、以及漏失之处,多数由于得到了读者们的指正。
有几段较长的补正改写,是吸收了评论者与研讨会中讨论的结果。
仍有许多明显的缺点无法补救,限于作者的才力,那是无可如何的了。
读者们对书中仍然存在的失误和不足之处,希望写信告诉我。
我把每一位读者都当成是朋友,朋友们的指教和关怀,自然永远是欢迎的。
二〇〇二年四月于香港
第一回
烧饼馅子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李白这一首〈侠客行〉古风,写的是战国时魏国信陵君门客侯嬴和朱亥的故事,千载之下读来,英锐之气,兀自虎虎有威。
那大梁城邻近黄河,后称汴梁,即今河南开封。
该地虽数为京城,却民风质朴,古代悲歌慷慨的豪侠气概,后世迄未泯灭。
开封东门十二里处,有个小市镇,叫做侯监集。
这小镇便因侯嬴而得名。
当年侯嬴为大梁夷门监者。
大梁城东有山,山势平夷,称为夷山,东城门便称为夷门。
夷门监者就是大梁东门的看守小吏。
每月初一十五,四乡乡民到镇上赶集。
这一日已是傍晚时分,四处前来赶集的乡民正自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纷纷归去,突然间东北角上隐隐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蹄声渐近,竟是大队人马,少说也有二百来骑,蹄声奔腾,乘者纵马疾驰。
众人相顾说道:“多半是官军到了。”有的说道:“快让开些,官兵马匹冲来,踢翻担子,那也罢了,便踩死了你,也是活该。”
猛听得蹄声之中夹杂着阵阵唿哨。
过不多时,唿哨声东呼西应、南作北和,竟四面八方都是哨声,似乎将侯监集团团围住了。
众人骇然失色,有些见识较多之人,不免心中嘀咕:“遮莫是强盗?”
镇头杂货铺中一名伙计伸了伸舌头,道:“啊哟,只怕是……我的妈啊,那些老哥们来啦!”王掌柜脸色已然惨白,举起了一只不住发抖的肥手,作势要往那伙计头顶拍落,喝道:“你奶奶的,说话也不图个利市,什么老哥小哥的。
当真线上的大爷们来了,那还有你……你的小命?
再说,也没听说光天白日就有人干这调调儿的!
啊哟,这……这可有点儿邪……”
他说到一半,口虽张着,却没了声音,只见市集东头四五匹健马直抢过来。
马上乘者一色黑衣,头戴范阳斗笠,手中各执明晃晃的钢刀,大声叫道:“老乡们,大伙儿各站原地,动一下子的,可别怪刀子不生眼睛。”嘴里叱喝,拍马往西驰去。
马蹄铁踹在青石板上,铮铮直响,可令人心惊肉跳。
蹄声未歇,西边厢又有七八匹马冲来,马上健儿也一色黑衣,头戴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
这些人一般叱喝:“乖乖的不动,那就没事,爱吃板刀面的就出来!”
杂货铺那伙计嘿的一声笑,说道:“板刀面有什么滋味……”这人贫嘴贫舌的,想要说句笑话,岂知一句话没完,马上一名大汉马鞭挥出,甩进柜台,勾着那伙计的脖子,顺手甩带,砰的一声,将他重重摔在街上。
那大汉的坐骑一股劲儿向前驰去,将那伙计拖地而行。
后边一匹马赶将上来,前蹄踩落,正踩中他大腿,那伙计大声哀号,仰天躺着,爬不起身。
旁人见这伙人如此凶横,那里还敢动弹?
有的本想去上了门板,这时双脚便如钉牢在地上一般,只全身发抖,要他当真丝毫不动,却也干不了。
离杂货铺五六间门面处有家烧饼油条店,油锅中热油滋滋价响,铁丝架上搁着七八根油条。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弯着腰,将面粉捏成一个个小球,又将小球压成圆圆的一片,对眼前惊心动魄的惨事竟如视而不见。
他在面饼上洒些葱花,对角一摺,捏上了边,在一只黄砂碗中抓些芝麻,洒在饼上,然后用铁钳夹起,放入烘炉。
这时四下里唿哨声均已止歇,马匹也不再行走,一个七八百人的市集上鸦雀无声,本在啼哭的小儿,也给父母按住了嘴巴,不再发出声息。
各人凝气屏息之中,只听得一个人喀、喀、喀的皮靴声,从西边沿着大街响将过来。
这人走得甚慢,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便如踏在每个人心头之上。
脚步声渐渐近来,其时太阳正要下山,一个长长的人影映在大街之上,随着脚步声慢慢逼近。
街上人人都似吓得呆了,只那卖饼老者仍做他的烧饼。
皮靴声响到烧饼铺外忽而停住,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卖饼老者,突然间嘿嘿嘿的冷笑三声。
卖饼老者缓缓抬头,见面前那人身裁甚高,一张脸孔如橘皮般凹凹凸凸,满是疙瘩。
卖饼老者说道:“大爷,买饼么?
一文钱一个。”拿起铁钳,从烘炉中夹了个热烘烘的烧饼出来,放在白木板上。
那高个儿又一声冷笑,说道:“拿来!”伸出左手。
那老者眯着眼睛道:“是!”拿起那新焙的烧饼,放入他掌中。
那高个儿双眉竖起,大声怒道:“到这当儿,你还在消遣大爷!”将烧饼劈面向老者掷去。
卖饼老者缓缓侧头,烧饼从他脸畔擦过,啪的一声响,落在路边的一条泥沟旁。
高个儿掷出烧饼,随即从腰间抽出一对双钩,钩头映着夕阳,蓝印印地寒气逼人,说道:“到这时候还不拿出来?
姓吴的,你到底识不识时务?”卖饼老者道:“大爷认错人啦,老汉姓王。
卖饼王老汉,侯监集上人人认得。”高个儿冷笑道:“他奶奶的!
我们早查得清清楚楚,你乔装改扮,躲得了一年半载,可躲不得一辈子。”
卖饼老者眯着眼睛,慢条斯理的说道:“素闻金刀寨安寨主劫富济贫,江湖上提起来,都要翘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仁义侠盗!
’怎么派出来的弟兄,却向卖烧饼的穷老汉打起主意来啦?”他说话似乎有气无力,这几句话却说得清清楚楚。
高个儿怒喝:“吴道通,你是决计不交出来的啦?”卖饼老者脸色微变,左颊上的肌肉牵动了几下,随即又是一副懒洋洋神气,说道:“你既知道吴某名字,却仍对我这般无礼,未免太大胆了些罢?”那高个儿骂道:“你老子胆大胆小,你到今天才知吗?”左钩一起,一招“手到擒来”,疾向吴道通左肩钩落。
吴道通向右略闪。
高个儿钢钩落空,左腕随即内勾,钢钩拖回,便向吴道通后心钩到。
吴道通矮身避开,跟着右足踢出,却踢在那座炭火烧得正旺的烘炉之上。
满炉红炭斗地向那高个儿身上飞去,同时一镬炸油条的热油也猛向他头顶浇落。
那高个儿吃了一惊,急忙后跃,避开了红炭,却避不开满镬热油,“啊哟”一声,满锅热油已泼上他双腿,只痛得他哇哇怪叫。
吴道通双足力蹬,冲天跃起,已窜上了对面屋顶,手中兀自抓着那把烤烧饼的铁钳。
猛地里青光闪动,一柄单刀迎头劈来,吴道通举铁钳挡去,当的一声响,火光四溅。
他那铁钳虽黑黝黝地毫不起眼,其实乃纯钢所铸,竟将单刀挡回,便在此时,左侧一根短枪、右侧双刀同时攻到。
原来四周屋顶上都已布满了人。
吴道通哼了一声,叫道:“好不要脸,以多取胜么?”身形一长,双手分执铁钳两股,左挡短枪,右架双刀,竟将铁钳拆开,变成了一对点穴双笔。
原来他这烤烧饼的铁钳,由一对类似判官笔的短兵刃合成,双笔之间用钢扣扣住。
吴道通双笔使开,招招取人穴道,以一敌三,仍占上风。
他一声猛喝:“着!”使短枪的“啊”的一声,左腿中笔,骨溜溜的从屋檐上滚落。
西北角屋顶上站着一名矮瘦老者,双手叉在腰间,冷冷的瞧着三人相斗。
白光闪动之中,使单刀的忽给吴道通右脚踹中,一个筋斗翻落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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