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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1章 笑傲江湖(110)(1/2)

等了半个时辰,只听得马蹄声响,那军官骑了匹枣红马,从客店中出来,马鞭挥得啪啪作响,大声吆喝:“让开,让开,你奶奶的,还不快走!”几个行人让得稍慢,给他马鞭抽去,呼痛声不绝。

令狐冲早已付了茶钱,站起身来,快步跟在马后。

他内力充沛,脚步疾逾奔马,见那军官出了西门,向西南大路上驰去,便紧紧跟随。

奔得数里,路上行人渐稀。

令狐冲加快脚步,抢到马前,右手一扬。

那马吃了一惊,嘘溜溜一声叫,人立起来,那军官险些掉下马来。

令狐冲喝道:“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么?

你这畜生险些踹死了老子!”他不开口,那军官已然大怒,这三声一骂,那军官自更怒不可遏,待那马前足落地,唰的一鞭,便向令狐冲头上抽落。

令狐冲见大道上不便行事,叫声:“啊哟!”一个踉跄,抱头便向小路上逃去。

那军官怎肯就此罢休,跃下马来,匆匆将马缰系在树上,狂奔追来。

令狐冲叫道:“啊哟,我的妈啊!”逃入树林。

那军官大叫大嚷的追来,突然间胁下一麻,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令狐冲左足踏住他胸口,笑道:“你奶奶的,本事如此不济,怎能行军打仗?”在他怀中一搜,掏了只大信封出来,上面盖有“兵部尚书大堂正印”的朱红大印,写着“告身”两个大字。

打开信封,抽了一张厚纸出来,却是兵部的一张委任令,写明委任河北沧州游击吴天德升任福建泉州府参将,克日上任。

令狐冲笑道:“原来是位参将大人,你便是吴天德么?”

那军官给他踏住了动弹不得,一张脸皮胀得发紫,喝道:“快放我起来,你……你……胆大妄为,侮辱朝廷命官,不……不怕王法吗?”嘴里虽然吆喝,气势却已馁了。

令狐冲笑道:“老子没了盘缠,要借你的衣服去当一当。”反掌在他头顶一拍,那军官登时晕去。

令狐冲迅速剥下他衣服,心想这人如此可恶,教他多受些罪,将他内衣内裤一起剥下,全身赤条条地一丝不挂。

一提他包袱重甸甸地,打开一看,竟有好几百两银子,还有三只金元宝,心想:“这都是这狗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难以物归原主,只好让我吴天德参将大人拿来买酒喝了。”想着不禁好笑,脱去衣衫,将那参将的军服、皮靴、腰刀、包裹都换到了自己身上,撕烂自己衣衫,将他反手绑了,缚在树上,再在他口中塞满了烂泥。

转念一想,回身抽出单刀,将他满脸虬髯都剃了下来,将剃下的胡子揣入怀中,笑道:“你变成了小白脸,这可美得多啦!”

走到大路之上,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纵身上马,举鞭一挥,喝道:“让开,让开,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吗?

哈哈,哈哈!”长笑声中,纵马南驰。

当晚来到余杭投店,掌柜的和店小二“军爷前,军爷后”的,招呼得极是周到。

令狐冲次晨向掌柜问明了去福建的道路,赏了五钱银子,掌柜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直送出店门外。

令狐冲心想:“总算你们时运好,遇上了我这位冒牌参将,要是真参将吴天德前来投宿,你们可有得苦头吃了。”去店铺买了面镜子,一瓶胶水,出城后来到荒僻处,对着镜子将一根根胡子胶在脸上。

这番细功夫花了几有一个时辰,黏完后对镜一照,满脸虬髯,蓬蓬松松,着实神气,不禁哈哈大笑。

一路向南,到金华府、处州府后,南方口音已和中州大异,甚难听懂。

好在人人见他是军官,都卷起了舌头跟他说官话。

他一生手头从未有过这许多钱,喝起酒来尽情畅怀,颇为自得其乐。

只是体内的诸般异种真气逼入了自己各处经脉之中,半分也没驱出体外,时时突然间涌向丹田,令他头晕眼花,烦恶欲呕。

每当发作,只得依照任我行在铁板上所刻的法门,将之驱离丹田,散入经脉。

只要异种真气一离丹田,立即精神奕奕,舒畅无比。

如此每练一次,自知功力便深了一层,却也是陷溺深了一层,好在总是想到:“我这条命是捡来的。

多活一日,已多占了一分便宜。”便即坦然。

这日午后,过了衢州府,已进入仙霞岭。

山道崎岖,渐行渐高,岭上人烟稀少。

再行出二十余里后,始终没见到人家,已知贪着赶路,错过了宿头。

眼见天色已晚,于是采些野果裹腹。

见悬崖下有个小山洞,颇为干燥,不致有虫蚁所扰,便将马系在树上,让其自行吃草,找些干草来铺在洞里,预备过夜。

忽觉丹田中气血不舒,当即坐下行功。

任我行所传的那神功每多一次修习,便多受一次羁縻,越来越觉滋味无穷。

直练了一个更次,但觉全身舒泰,飘飘欲仙,直如身入云端一般。

他吐了口长气,站起身来,不由得苦笑,心想:“那日我问任教主,他既有武功绝学《葵花宝典》在手,何以还要练这吸星大法,他不肯置答。

此中情由,这时我却明白了。

原来这吸星大法一经修习,便再也无法罢手。”想到此处,不由得暗暗心惊:“曾听师娘说过苗人养蛊之事,一养之后,纵然明知其害,也已难以舍弃,若不放蛊害人,蛊虫便会反噬其主。

将来我可别成为养蛊的苗人才好。”

走出山洞,但见繁星满天,四下里虫声唧唧,忽听得山道上有人行来,其时相距尚远,但他内力既强,耳音便亦及遥,心念一动,当即过去放开了马缰,在马臀上轻轻一拍,那马缓缓走向山坳。

他隐身树后,过了好一会,听得山道上脚步声渐近,人数着实不少,星光下但见一行人均穿黑衣,其中一人腰缠黄带,瞧装束是魔教中人,其余高高矮矮的一共三十余人,都默不作声的随在其后。

令狐冲心想:“他们此去向南入闽,莫非和我华山派有关?

难道是奉了任教主之命,去跟师父师娘为难?”待一行人去远,便悄悄跟随。

行出数里,山路突然陡峭,两旁山峰笔立,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山路,已不能两人并肩而行。

那三十余人排成一字长蛇,向山道上爬去。

令狐冲心道:“我如跟着上去,这些人居高临下,只须有一人偶一回头,便见到了我。”于是闪入草丛躲起,要等他们上了高坡,从南坡下去后再追赶上去。

那知这行人将到坡顶,突然散开,分别隐在山石之后,顷刻间藏得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令狐冲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是:“他们已见到了我。”但随即知道不是,寻思:“他们在此埋伏,要袭击上坡之人。

是了,此处地势绝佳,在此陡然发难,上坡之人势必难逃毒手。

他们要伏击的是谁?

难道师父师娘他们北归之后,又有急事要回福建?

否则怎会连夜赶路?

今晚我又能和小师妹相会?”

一想到岳灵珊,登时全身皆热,悄悄在草丛中爬了开去,直爬到远离山道,这才从乱石间飞奔下山,转了几个弯,回头已望不见那高坡,再转到山道上向北而行。

他一路疾走,留神倾听对面是否有人过来,走出十余里后,忽听得左侧山坡上有人斥道:“令狐冲这混帐东西,你还要为他强辩!”

注:今日浙闽间已筑有不少隧道穿过仙霞岭,行人或汽车不必爬山。

第二十三回

伏击

黑夜之中,荒山之上,突然听到有人清清楚楚的叫出自己姓名,令狐冲不禁大吃一惊,第一个念头便是:“是师父他们!”但这明明是女子声音,却不是师娘,更不是岳灵珊。

跟着又听得一个女子的话声,只相隔既远,话声又低,听不清说些什么。

令狐冲向山坡上望去,只见影影绰绰的站着三四十人,心中一酸:“不知是谁在骂我?

如果真是华山派一行,小师妹听别人这般骂我,不知又如何说?”

当即矮身钻入道旁灌木丛中,绕到那山坡之侧,弓腰疾行,来到一株大树之后,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师伯,令狐师兄行侠仗义……”只听得这半句话,脑海中便映出一张俏丽清秀的脸蛋来,胸口微微一热,知说话之人是恒山派的小尼姑仪琳。

他既知这些人是恒山派而不是华山派,不免失望,心神一激动间,仪琳下面两句话便没听见。

只听先前那尖锐而苍老的声音怒道:“你小小年纪,却恁地固执?

难道华山派掌门岳先生的来信是假的?

岳先生传书天下,将令狐冲逐出了门墙,说他与魔教中人勾结,还能冤枉他么?

令狐冲以前救过你,他多半要凭着这一点点小恩小惠,向咱们暗算下手。”

仪琳道:“师伯,那可不是小恩小惠,令狐师兄不顾自己性命……”那苍老的声音喝道:“你还叫他令狐师兄?

这人多半是个工于心计的恶贼,装模作样,欺骗你们小孩子家。

江湖上人心鬼蜮,什么狡猾伎俩都有。

你们年轻人没见识,便容易上当。”仪琳道:“师伯的吩咐,弟子怎敢不听?

不过……不过……令狐师……”底下这个“兄”字终于没说出口,硬生生的给忍住了。

那老人问道:“不过怎样?”仪琳似乎甚为害怕,不敢再说下去。

那老人道:“这次嵩山左盟主传来讯息,魔教大举入闽,企图劫夺福州林家的《辟邪剑谱》。

左盟主要五岳剑派一齐设法拦阻,以免给这些妖魔歹徒夺到了剑谱,武功大进,五岳剑派不免人人死无葬身之地。

那福州姓林的孩子已投入岳先生门下,剑谱若为华山派所得,自然再好不过。

就怕魔教诡计多端,再加上个华山派旧徒令狐冲,他熟知内情,咱们的处境便十分不利了。

掌门人既将这副重担放在我肩头,命我率领大伙儿入闽,此事有关正邪双方气运消长,万万轻忽不得。

再过三十里,便是浙闽交界之处。

今日大家辛苦些,连夜赶路,到廿八铺歇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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