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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1章 笑傲江湖(170)(1/2)

余沧海道:“你要看那小子的剑法,跟我有甚相干?”这句话一出口,便知说错了,自己与林平之仇深似海,林平之决不会只杀一名青城弟子,就此罢手,定然又会再来寻仇。

恒山派众人便是要看林平之如何使剑,如何来杀戮他青城派人众。

任何学武之人,一知有奇特的武功,定欲一睹为快,恒山派人人使剑,自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

只是他们跟定了青城派,倒似青城派已成待宰羔羊,只看屠夫如何操刀一割。

世上欺人之甚,岂有更逾于此?

他心下大怒,便欲反唇相稽,话到口边,终于强行忍住,鼻孔中哼了一声,心道:“这姓林的小子只不过忽使怪招,卑鄙偷袭,两次都攻我一个措手不及,难道他还有什么真实本领?

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不敢跟我正大光明的动手较量?

好,你们跟定了,叫你们看个清楚,瞧道爷怎地一剑一剑,将这小畜生斩成肉酱。”

他转过身来,回到凉棚中坐定,拿起茶壶来斟茶,只听得嗒嗒嗒之声不绝,却是右手发抖,茶壶盖震动作声。

适才林平之在他跟前,他镇定如恒,慢慢将一杯茶呷干,浑没将大敌当前当一回事,可是此刻心中不住说:“为什么手发抖?

为什么手发抖?”勉力运气宁定,茶壶盖总是不住的发响。

他门下弟子只道是师父气得厉害,其实余沧海内心深处,却知自己实是害怕之极,林平之这一剑倘若刺向自己,决计抵挡不了。

余沧海喝了一杯茶后,心神始终不能宁定,吩咐众弟子将死去的弟子抬到镇外荒地掩埋,余人便在这凉棚中宿歇。

镇上居民远远望见这一伙人斗殴杀人,早已吓得家家闭门,谁敢过来瞧上一眼?

恒山派一行散在店铺与人家的屋檐下。

盈盈独自坐在一辆骡车之中,与令狐冲的骡车离得远远地。

虽然她与令狐冲的恋情早已天下知闻,但她腼腆之情竟不稍减。

恒山女弟子为令狐冲敷伤换药,她正眼也不去瞧。

郑萼、秦绢等知她心意,不断将令狐冲伤势情形说给她听,盈盈只微微点头,不置一辞。

令狐冲细思林平之这一招剑法,剑招本身全无特异,只出手实在太过突兀,事先绝无半分朕兆,这一招不论向谁攻出,就算是绝顶高手,只怕也难以招架。

当日在黑木崖上围攻东方不败,他手中只持一枚绣花针,可是四大高手竟无法与之相抗,仔细想来,非因东方不败内功奇高,也非由于招数极巧,只是他行动如电,攻守进退全出于对手意料之外。

林平之在封禅台旁制住余沧海、适才出剑刺死青城弟子,武功路子便与东方不败相同,而岳不群刺瞎左冷禅双目,显然也便是这一路功夫。

辟邪剑法与东方不败所学的《葵花宝典》系出同源,料来岳不群与林平之所使的,自便是“辟邪剑法”了。

念及此处,不禁摇头,喃喃道:“辟邪,辟邪!

辟什么邪?

这功夫本身便邪得紧。”心想:“当今之世,能对付得这门剑法的,恐怕只有风太师叔。

我伤愈之后,须得再上华山,去向风太师叔请教,求他老人家指点破解之法。

风太师叔说过不见华山派的人,我此刻可已不是华山派了。”又想:“东方不败已死。

岳不群是我师父,林平之是我师弟,他二人决不会用这剑法来对付我,然则又何必去钻研破解这路剑法的法门?”突然间想起一事,猛地坐起,一动之下,骡车忽震,伤口登时奇痛,忍不住哼了一声。

秦绢站在车旁,忙问:“要喝茶吗?”令狐冲道:“不用。

小师妹,请你去请任姑娘过来。”秦绢答应了。

过了一会,盈盈随着秦绢过来,淡淡问道:“什么事?”

令狐冲道:“我忽然想起一事。

你爹爹曾说,你教中那部《葵花宝典》,是他传给东方不败的。

当时我总道《葵花宝典》上所载的功夫,一定不及你爹爹自己修习的神功,可是……”盈盈道:“可是我爹爹的武功,后来却显然不及东方不败,是不是?”

令狐冲道:“正是。

这其中的缘由,我可不明白了。”学武之人见到武学秘录,决无自己不学而传给旁人之理,就算是父子、夫妻、师徒、兄弟、至亲至爱之人,也不过是共同修习,又或是自己先习,再传亲人。

舍己为人,那可大悖常情。

盈盈道:“这事我也问过爹爹。

他说:第一,这部宝典上的武功是学不得的,学了大大有害。

第二,他也不知宝典上的武功学成之后,竟有这般厉害。”令狐冲道:“学不得的?

那为什么?”盈盈脸上一红,道:“为什么学不得,我怎知道?”顿了一顿,又道:“东方不败如此下场,有什么好?”

令狐冲“嗯”了一声,内心隐隐觉得,师父似乎正在走上东方不败的路子。

他这次击败左冷禅,夺到五岳派掌门人之位,令狐冲殊无丝毫欢喜之情。

“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黑木崖上所见情景、所闻谀辞,在他心中,似乎渐渐要与岳不群连在一起了。

盈盈低声道:“你静静的养伤,别胡思乱想,我去睡了。”令狐冲道:“是。”掀开车帷,只见月光如水,映在盈盈脸上,突然之间,心下只觉十分对她不起。

盈盈慢慢转过身去,忽道:“你那林师弟,穿的衣衫好花!”说了这句话,走向自己骡车。

令狐冲微觉奇怪:“她说林师弟穿的衣衫好花,那是什么意思?

林师弟刚做新郎,穿的是新婚时的衣饰,也没什么希奇。

这女孩子,不注意人家的剑法,却去留神人家的衣衫,真有趣。”他一闭眼,脑海中出现的只是林平之那一剑刺出时的闪光,到底林平之穿的是什么花式的衣衫,可半点也想不起来。

睡到中夜,远远听得马蹄声响,两乘马自西奔来,令狐冲坐起身来,掀开车帷,见恒山弟子和青城人众一个个都醒了转来。

恒山众弟子立即七个一群,结成了剑阵,站定方位,凝立不动。

青城人众有的冲向路口,有的背靠土墙,远不若恒山弟子镇定。

大路上两乘马急奔而至,月光下望得明白,正是林平之夫妇。

林平之叫道:“余沧海,你为了想偷学我林家的辟邪剑法,害死了我父母。

现下我一招一招的使给你看,可要瞧仔细了。”他将马一勒,跃下马鞍,长剑负在背上,快步向青城人众走来。

令狐冲一定神,见他穿的是一件翠绿衫子,袍角和衣袖上都绣了深黄色的花朵,金线滚边,腰中系一条绣金带,走动时闪闪生光,果然十分华丽灿烂,心想:“林师弟本来甚为朴素,做了新郎后,登时大不相同。

那也难怪,少年得意,娶得这样的媳妇,自是兴高采烈,要尽情的打扮一番。”

昨晚在封禅台侧,林平之空手袭击余沧海,正是这么一副模样,此时青城派岂容他故技重施?

余沧海一声呼喝,便有四名弟子挺剑直上,两把剑分刺他左胸右胸,两把剑分自左右横扫,斩其双腿。

林平之右手伸出,在两名青城弟子手腕上迅速无比的一按,跟着手臂回转,在斩他下盘的两名青城弟子手肘上一推,只听得四声惨呼,两人倒了下来。

这两人本以长剑刺他胸膛,但给他在手腕上一按,长剑回转,竟插入了自己小腹。

林平之叫道:“辟邪剑法,第二招和第三招!

看清楚了罢?”转身上鞍,纵马而去。

青城人众惊得呆了,竟没上前追赶。

看另外两名弟子时,只见一人的长剑自下而上的刺入了对方胸膛,另一人也是如此。

这二人均已气绝,但右手仍紧握剑柄,是以二人相互连住,仍直立不倒。

林平之这么一按一推,令狐冲看得分明,又惊骇,又佩服,心道:“高明之极,这确是剑法,不是擒拿。

只不过他手中没持剑而已。”

月光映照下,余沧海矮矮的人形站在四具尸体之旁,呆呆出神。

青城群弟子围在他身周,离得远远地,谁都不敢说话。

隔了良久,令狐冲从车中望出去,见余沧海仍呆立不动,他的影子却渐渐拉得长了,这情景说不尽的诡异。

有些青城弟子已走了开去,有些坐了下来,余沧海仍如僵了一般。

令狐冲心中突然生起一阵怜悯之意,这青城派的一代宗师给人制得一筹莫展,束手待毙,不自禁的代他难过。

睡意渐浓,便合上了眼,睡梦中忽觉骡车驰动,跟着听得吆喝之声,原来已然天明,众人启行上道。

他从车帷边望出去,笔直的大道上,青城派师徒有的乘马,有的步行,瞧着他们零零落落的背影,只觉说不出的凄凉,便如是一群待宰的牛羊,自行走入屠场一般。

他想:“这群人都知林平之定会再来,也都知决计没法与之相抗,若分散逃去,青城一派就此毁了。

难道林平之找上青城山去,松风观中竟没人出来应接?”

中午时分,到了一处大镇甸上,青城人众在酒楼中吃喝,恒山派群徒便在对面的饭馆打尖。

隔街望见青城师徒大块肉大碗酒的大吃大喝,群尼都默不作声。

各人知道,这些人命在旦夕,多吃得一顿便是一顿。

行到未牌时分,来到一条江边,只听得马蹄声响,林平之夫妇又纵马驰来。

仪和一声口哨,恒山人众都停了下来。

其时红日当空,两骑马沿江奔至。

驰到近处,岳灵珊先勒定了马,林平之继续前行。

余沧海一挥手,众弟子同时转身,沿江南奔。

林平之哈哈大笑,叫道:“余矮子,你逃到那里去?”纵马冲来。

余沧海猛地回身一剑,剑光如虹,向林平之脸上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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