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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8章 雪山飞狐(5)(1/2)

又行里许,转过一个山坡,地下白雪更深,直没至膝,行走好生为难,众人虽都有武功,亦感不易拔足,各自心想:“不知那主人之家还有多远?”那老僧似知各人心意,指着左侧一座笔立的山峰道:“不远了,就在那上面。”



众人仰望山峰,不禁都倒抽口凉气,全身冷了半截。

那山峰虽非奇高,但宛如一根笔管般竖立在群山之中,陡削异常,即令猿猴也不易上去,不禁将信将疑:“本领高强之人就算能攀得上去,可是在这陡峰绝顶之上,难道还能有人居住不成?”

那老僧微微一笑,在前引路,又转过两个山坡,进了一座大松林。

林中松树大都是数百年的老树,枝柯交横,树顶上压了数尺厚的白雪,是以林中雪少,反而好走。

这座松林好长,走了半个时辰方始过完,一出松林,即到山脚。

众人再望山峰,此时近观,更觉惊心动魄,心想即在夏日,亦难爬上,眼前满峰是雪,若冒险攀援,摔将下来,非跌个粉身碎骨不可。

一阵山风过去,吹得松树枝叶相撞,轰轰作响,有如秋潮夜至。

众人浪迹江湖,都见过不少大阵大仗,但此刻立在这山峰之下,竟不自禁的胆怯。

那老僧从怀中取出个花筒火箭,晃火摺点着了。

嗤的一声轻响,火箭冲天而起,拖曳一道蓝烟,久久不散。

众人知是江湖上传递信息的讯号,只是这火箭飞得如此之高,蓝烟在空中又停留这么久,却甚罕见。

众人仰望峰顶,察看动静。

过了片刻,只见峰顶出现一个黑点,迅速异常的滑了下来,越近越大,待得滑到半山,已看清楚是一只极大竹篮。

篮上系着竹索,原来是山峰上放下来接客之用。

竹篮落到众人面前,停住不动。

那老僧道:“这篮子坐得三人,让两位女客先上去,还可再坐一位男客。

那一个坐?

和尚不揩女施主的油,我是不坐的,哈哈。”众人均想:“这和尚武功甚高,说话却恁地粗鲁无聊。”

田青文扶着郑三娘坐入篮中,心道:“我既先上了去,曹师哥定要乘机相害子安。

但若我叫子安同上,师叔面前须不好看。”向曹云奇招手道:“师哥,你跟我一起上。”

曹云奇受宠若惊,向陶子安望了一眼,神色间显得甚是得意,跨进篮去,在田青文身旁坐下,拉着竹索用力摇了几下。

只觉篮子晃动,登时向峰顶升了上去。

曹田郑三人就如凭虚御风、腾云驾雾一般,心中空荡荡的甚不好受。

篮到峰腰,田青文向下望去,见山下众人已缩成了小点,原来这山峰远望似不甚高,其实壁立千仞,委实高峻。

田青文只感头晕目眩,当即闭眼,不敢再看。

约莫一盏茶时分,篮子升到峰顶停住。

曹云奇跨出竹篮,扶田郑二人出来。

见山峰旁好大三个绞盘,互以竹索牵连,三盘互绞,升降竹篮,十余名壮汉扳动三个绞盘,又将篮子放了下去。

篮子上下数次,那老僧与群豪都上了峰顶。

绞盘旁站着两名灰衣汉子,先见曹云奇等均不理睬,直到老僧上来,这才趋前躬身行礼。

那老僧笑道:“和尚没通知主人,就带了几个朋友吃白食来了。

哈哈!”一个长颈阔额的中年汉子躬身道:“既是宝树大师的朋友,敝上自十分欢迎。”众人心道:“原来这老僧叫作宝树。”

那汉子团团向众人作了个四方揖,说道:“敝上因事出门去了,没能恭迎嘉宾,请各位英雄恕罪。”众人当即还礼,各自纳罕:“这人身居雪峰绝顶,衣衫单薄,却没丝毫怕冷的模样,自然内功不弱。

可是听他语气,却是为人佣仆下走,那他的主人又是何等英雄人物?”

宝树脸上微有讶色,问道:“你主人不在家么?

怎么在这当口还出门?”那汉子道:“敝上七日前出门,到宁古塔去了。”宝树道:“宁古塔?

去干什么?”那汉子向阮士中等望了一眼,似乎不便相告。

宝树道:“但说不妨。”那汉子道:“主人说对头厉害,只怕到时敌他不住,因此赶赴宁古塔,去请金面佛上山助拳。”

众人听到“金面佛”三字,都吓了一跳。

此人是武林前辈,真名叫作苗人凤,除外号“金面佛”外,二十年来江湖上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为了这七字外号,不知给他招来了多少强仇,树上了多少劲敌,可是他武功也真高,不论是那一门那一派的好手,无不一一输在他手里。

近十年他销声匿迹,武林中不再听到讯息,有人传言他已在西域病死,但没人亲见,也只将信将疑。

这时忽听得他非但尚在人世,而且此间主人正去邀他上山,人人登时都感诧异,又隐隐不安。

原来这金面佛武功既高,向来嫉恶如仇,有谁干了重大邪恶行迳,他不知道便罢,只要给他听到了,往往便找上门来理会,作恶之人,轻则损折一手一足,重则殒命,多半逃避不了。

上山这伙人个个做过或大或小的亏心事,猛听到“金面佛”三字,不由得暗中心惊肉跳,深怕给他追究前事。

宝树微微一笑,说道:“你主人也忒煞小心了,谅那雪山飞狐有多大本领,用得着这等费事?”那汉子道:“有大师远来助拳,咱们原已稳操胜券。

但听说那飞狐的确凶狡无比。

敝上说有备无患,多几个帮手,也免得让那飞狐走了。”众人又各寻思:“雪山飞狐又是什么厉害脚色?”

宝树和那汉子说着话,当先而行,转过了几株雪松。

只见前面一座极大的石屋,屋前屋后都是白雪。

众人进了大门,走过一道长廊,来到前厅。

那厅极大,四角各生着一盆大炭火。

厅上居中挂着一副木板对联,写着廿二个大字:

不来辽东大言天下无敌手

邂逅冀北方信世间有英雄

上款是“希孟仁兄正之”,下款是“妄人苗人凤深惭昔年狂言醉后涂鸦”。

众人都是江湖草莽,也不明白对联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似乎这苗人凤对自己的外号有些惭愧。

廿二个字龙飞凤舞,深入木里,当是顺着笔迹剜刻而成。

对联之间的中堂以雪山为背景,绘着一丛鲜艳华美的牡丹。

宝树脸色微变,说道:“你家主人跟金面佛交情可深得很哪。”那长颈汉子道:“是!

我们庄主跟苗大侠已相交多年。”宝树“哦”了一声。

刘元鹤一颗心更怦怦跳动,暗道:“来到苗人凤朋友的家里啦。

我这条老命看来已送了九成。”片刻之间,两只手掌中都冷汗淋漓。

各人分别坐下,那汉子命人献上茶来,站在下首相陪。

宝树说道:“这金面佛当年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原也太过狂妄。

瞧这副对联,他自己也知错了。”那长颈汉子道:“不,我家主人言道,这是苗大侠自谦。

其实若不是太累赘了些,苗大侠这外号之上,只怕还得加上‘古往今来’四字。”宝树哼了一声,冷笑道:“嘿!

佛经上说,当年佛祖释迦牟尼降世,一落地便自称‘天上地下,唯我一人称独尊’,这句话跟‘古往今来,打遍天下无敌手’,倒配得上对儿。”

曹云奇听他言中有讥刺之意,放声大笑。

那长颈汉子怒目相视,说道:“贵客放尊重些。”曹云奇愕然道:“怎么?”那汉子道:“若金面佛知你背后笑他,只怕贵客须不方便。”曹云奇道:“武学之道无穷,要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他也是血肉之躯,就算本领再高,怎称得‘打遍天下无敌手’七字?”那汉子道:“小人见识鄙陋,不明世事。

只是敝上说称得,想来必定称得。”

曹云奇听他言语谦下,神色却极不恭,不由得怒气上冲:“我是一派掌门,焉能受你这低三下四的佣仆之气?”冷笑道:“天下除了金面佛,想来贵主人算得第一了?

嘿嘿,可笑!”那汉子道:“也没什么可笑!”伸手在曹云奇所坐的椅背上轻轻一拍。

曹云奇只感椅子剧震,身子便即弹起。

他手中正拿着茶碗,这一下出其不意,茶碗脱手掉落,眼见要在地下跌得粉碎,那汉子俯身伸手,抄住了茶碗,说道:“贵客小心了。”

曹云奇满脸通红,转过头不理。

那汉子将茶碗放在几上,茶水也没溅出多少。

宝树对这事视若不见,向那长颈汉子道:“除金面佛跟老衲之外,你主人还约了谁来助拳?”那汉子道:“主人临去时吩咐小人,说青藏派玄冥子大师、昆仑山灵清道长、河南无极门姜老拳师这几位,日内都要上山,嘱咐小人好好侍奉。

大师第一位到,足见盛情,敝上知道了,必定感激得紧。”

宝树大师受此间主人之邀,只道自己一到,便有天大棘手事也必迎刃而解,岂知除自己外,主人还邀了这许多成名人物。

这些人自己虽大都没见过面,却都素来闻名,没一位不是顶儿尖儿的高手,名望个个在自己之上,早知主人邀了这许多人,倒不如不来了,那金面佛苗人凤更远而避之的为妙;自己远来相助,主人却不在家接客,未免不敬,心下不快,说道:“老衲固然不中用,但金面佛一到,还有办不了的事吗?

何必再另约旁人?”那汉子道:“敝上言道,乘此机会,和众家英雄聚聚。

兴汉丐帮的范帮主也要来。”宝树一凛,道:“范帮主也来?

那飞狐到底约了多少帮手?”那汉子道:“听说他不约帮手,只孤身一人。”

阮士中、殷吉、陶百岁等均久历江湖,听雪山飞狐孤身来犯,这里主人布置了这许多一等一的高手之外,还要去请金面佛与丐帮范帮主来助拳,都想这雪山飞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用不着对他如此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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