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2章 雪山飞狐(9)(1/2)
这样一句豪气奔放的话,从一个温柔文雅的少女口中说出来,颇为不伦不类,可是众人为故事中外弛内张的情势所慑,皆未在意。
只听她又道:“那位扮成郎中的公公再也忍耐不住,冷笑道:‘你做了大官,身享荣华富贵,自然欢喜。
只不知大王现下心中如何?
’那位大英雄后来做了皇帝,不过四个卫士一直叫他作大王。”
“那义兄叹了口气道:‘唉,大王定然寂寞得紧。
待此间大事一了,我就指点三位兄弟去拜见大王。
’”
“三人一听,个个怒气冲天,心道:‘好哇,你还想杀我们三人,叫我们去阴曹地府和大王相会。
’脚夫公公伸手入怀,就要去摸刀子。
郎中公公向他使个眼色,提起酒壶向义兄斟了杯酒,说道:‘那日九宫山头别后,大王到底怎样了?
’那义兄双眉一扬,说道:‘今日约三位兄弟来,就是要说这回事。
’叫化公公忽然伸手向他背后一指,叫道:‘咦,是谁来了?
’”
“那义兄转头去看,叫化公公与郎中公公双刀齐出,一刀砍断了他的右臂,一刀斩在他背心,深入数寸。
那义兄大叫一声,回过头来,左臂连伸,已将两人刀子夺下,抛入了滇池,手掌一探,已抓住了郎中公公的胸口穴道,脸色苍白,喝道:‘咱四人义结金兰,干么……干么施暗算伤我?
’郎中公公给他这一抓,登时动弹不得。
脚夫公公挺刀叫道:‘你害死大王,卖主求荣,还有脸提到义气两字?
’”
“那义兄飞起一脚,将他手中刀子踢去,大笑道:‘好,好!
有义气,有义气。
’三人见他一臂被斩,身受重伤,竟仍如此神勇,不禁都惊得呆了。
那义兄笑声甫毕,忽然流下泪来,说道:‘可惜,可惜我大事不成!
’随即放松了郎中公公。
叫化公公怕他再施毒手,猛出一拳,正中他胸膛。
这一拳使的是重手法,力道惊人,那义兄‘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忽地提起左掌,击在船舷之上,只击得木屑纷飞,船舷缺了一块。
他苦笑道:‘我虽受重伤,要杀你们,仍易如反掌。
但你们是我好兄弟,我怎舍得啊!
’”
“那三人一齐退在船梢,并肩而立,防他暴起伤人。
那义兄叹道:‘今日之事,千万不可泄漏。
倘若给我儿子知道了,你们三个不是他对手。
我当自刎而死,以免你们负个戕害义兄的恶名。
’说着抽出单刀,在颈中一割,俯跌下去。
脚夫公公心中不忍,抢上去扶住,叫道:‘大哥!
’那义兄道:‘好兄弟,做哥哥的去了。
大王的军刀大有干系,他……老人家是在石门峡……’这句话没说完,咽喉流血,死在船中。”
“三人望着他的尸身,又难过,又痛快,只见他用来自刎的那柄刀上刻着十四个字,认得就是那位大英雄的军刀。”
众人听到此处,眼光一齐转过去望着宝树手中的那柄短刀。
刘元鹤忽然摇头道:“我不信。”陶百岁怒喝:“你知道什么?”刘元鹤道:“那李自成流血千里,杀人如麻,怎会下这十四字军令?”众人一怔,不知所对。
于管家忽然接口道:“闯王杀人如麻,是谁见来?”刘元鹤道:“人人都这般说,难道是假的?”于管家道:“你们居官之人,自然说他胡乱杀人。
其实闯王杀的只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
这些本就算不得是人。
‘杀一人如杀我父’之令,是不许部属妄杀一个好人,这话一点儿也不错。”
刘元鹤欲待再辩,但见他英气逼人,顿然住口不说。
熊元献意欲打开僵局,道:“苗姑娘,后来怎样?
请你说下去。”
苗若兰道:“脚夫公公说道:‘他说大王在石门峡,那是什么意思?
’郎中公公道:‘难道他说大王葬在石门峡?
’叫化公公摇头道:‘这人奸恶之极,临死还要骗人。
’原来大英雄死后,汉奸将他的遗体送到北京去领赏。
皇帝将大英雄的首级挂在城门上号令示众。
三名卫士冒了奇险,将首级盗来,早已葬在一个险峻万分、人迹不到的所在。
那义兄说他在石门峡,三人自然不信。”
“三人杀了义兄后,又去行刺那大汉奸,但大汉奸防范周密,数次行刺都不成功,而他们大义杀兄的事,却在江湖上传开来了。
武林中的英雄好汉听到,都翘起大拇指,赞一声:‘杀得好!
’消息传到了那义兄家乡,他儿子十分悲伤,就赶到昆明来为父亲报仇。”
陶百岁接口道:“那做儿子的这就不是了。
虽然说父仇不共戴天,但他父亲做了奸恶之事,人人得而诛之,这仇不报也罢。”
苗若兰道:“我爹当时也这样说,可是那儿子的想法却大大不同。
他到了昆明,不久就在一座破庙之中找到三人,动起手来。
这儿子武功得到父亲真传,那三人果真不是对手,斗了不到半个时辰,三人为他一一打倒。”
“那儿子道:‘三位叔叔,我爹爹忍耻负辱,甘愿负一个卖主求荣的恶名,你们怎懂得其中深义?
瞧着你们和我爹爹结义一场,今日饶了你们性命。
快快回家去料理后事,明年三月十五是我爹爹死忌,我当来登门拜访。
’他说了这番话后,夺了那大英雄的军刀,扬长而去。”
“这时已是隆冬,那三人当即北上,将三家家属聚在一起,详详细细的将当日舟中喋血之事说了。
大家都道:‘他害死大英雄,保护大汉奸,自己又做满清皇帝手下大官,还能有什么深意?
他儿子强辞狡辩,说出话来没人能信。
’江湖朋友得到讯息,纷纷赶来仗义相助。”
“到了三月十五那天晚上,那儿子果然孤身赶到。”
众人眼望苗若兰,等她继续述说,却见小丫头琴儿走将过来,手里捧了一个套着锦缎套子的白铜小火炉,放在她怀里。
苗若兰低声道:“去点一盘香。”琴儿答应了,不一会捧来一个白玉香炉,放在她身旁几上。
只见一缕青烟,从香炉顶上雕着的凤凰嘴中袅袅吐出,众人随即闻到淡淡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着甚是舒泰。
苗若兰道:“我独自个在房,点这素馨。
这里人多,怎么又点这个?”琴儿笑道:“我当真胡涂啦。”捧起香炉,去换了一盘香出来。
苗若兰道:“这里风从北来,北边虽没窗,但山顶风大,总有些风儿漏进来。
你瞧这香炉放对了么?”琴儿一笑,将小几端到西北角放下,又给小姐泡了一碗茶,这才走开。
众人都想:“金面佛苗人凤身为一代大侠,却把个女儿娇纵成这般模样。”只见她慢慢拿起盖碗,揭开盖子,瞧了瞧碗中的茶叶与玫瑰花,轻轻啜了一口,缓缓放下,众人只道她要说故事了,那知道她却说:“我有些儿头痛,要进去休息一会。
诸位伯伯叔叔请宽座。”说着站起身来,入内去了。
众人相顾哑然。
曹云奇第一个忍耐不住,正要发作,田青文向他使个眼色。
曹云奇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苗若兰进去不久,随即出来,只见她换了一件淡绿皮袄,一条鹅黄色百摺裙,脸上洗去了初上山时的脂粉,更显得淡雅宜人,风致天然。
原来她并非当真头痛,却是去换衣洗脸。
琴儿跟随在后,拿了一个银狐垫子放在椅上。
苗若兰慢慢坐下,这才缓缓说道:“这天晚上,郎中公公家里大开筵席,请了一百多位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豪杰,静候那义兄的儿子到来。
等到初更时分,只听得托的一声响,筵席前已多了一人。
厅上好手甚多,却没一个瞧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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