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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0章 倚天屠龙记(17)(1/2)

赶到老河口过汉水时,但见黄浪混浊,江流滚滚,水势凶险。

一过襄樊,便听得道路传言,说道下游流水沟决了堤,伤人无数。

这一日来到宜城,只见水灾的难民拖儿带女的逃了上来,情况可怜,大雨兀自未止,人人淋得甚为狼狈。

张翠山正行之间,见前面一行人骑马赶路,镖旗高扬,正是龙门镖局的众镖师。

张翠山催马上前,掠过了镖队,回马过来,拦在当路。

都大锦见是张翠山追到,心下惊惶,结结巴巴的道:“张……张五侠有何见教?”张翠山道:“水灾的难民,都总镖头瞧见了么?”都大锦没料到他会问这句话,怔了一怔,道:“怎么?”张翠山冷笑道:“要请善长仁翁,拿些黄金出来救济灾民啊。”都大锦脸上变色,道:“我们走镖之人,在刀尖子上卖命混口饭吃,有什么力量赈济救灾?”张翠山低沉着嗓子道:“你把囊中那二千两黄金,都给我拿出来。”都大锦手握刀柄,说道:“张五侠,你今日硬找上我姓都的了?”张翠山道:“不错,我吃定你啦!”

祝史两镖头各取兵刃,和都大锦并肩而立。

张翠山仍空着双手,嘿嘿冷笑,说道:“都总镖头,你受人之禄,可曾忠人之事?

这二千两黄金,亏你有脸放在袋里?”

都大锦一张脸胀成了紫酱色,说道:“俞三侠可不是已经到了武当山?

当我们接到俞三侠时,他早已身受重伤,这时候可也没死。”张翠山大怒,喝道:“你还强辩!

我俞三哥从临安出来时,可是手足折断么?”都大锦默然。

史镖头插口道:“张五侠,你到底要怎样?

划下道儿来罢!”张翠山道:“我要将你们的手骨脚骨也折得寸寸断绝。”这句话一出口,倏地跃起,飞身而前。

史镖头举棍欲击,张翠山左手一挥一掠,使出新学的那套武功,正是“天”字诀的一撇。

史镖头棍棒脱手,倒撞下马。

祝镖头待要退缩,却那里来得及?

张翠山右手使出“天”字的一捺,手指扫中他腰肋,砰的一声,将他连人带鞍,摔出丈余。

原来祝镖头双足牢牢钩在鞍镫之中,但张翠山这一捺劲道凌厉之极,马鞍下的肚带给他一扫迸断,祝镖头足不离镫,跌得爬不起来。

都大锦见他出手如此矫捷,一惊之下,提缰催马向前急冲。

张翠山转身吐气,左拳送出,却是“下”字诀的一直,啪的一声,已击中他后心。

都大锦身子一晃,他武功可比祝史二镖头高得多了,并不摔下马来,恼怒之下,立即下马,正拟出手还击,突然间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他脚下一个踉跄,吸一口气,只觉胸口又有热血涌上,虽是要强,却也支持不住,双膝软了,坐倒在地。

镖行中其余四名青年镖师和众趟子手只惊得目瞪口呆,那敢上前相扶?

张翠山初时怒气勃勃,原想把都大锦等一干人个个手足折断,出一口胸中恶气,待见自己随手一掌一拳,竟将三个镖师打得如此狼狈,都大锦更身受重伤,不禁暗暗惊异,自己事先丝毫没想到,这套新学的二十四字“倚天屠龙功”竟有如斯巨大威力,心肠不禁软了,便不想再下辣手,说道:“姓都的,今日我手下容情,打到你这般地步,也就够了。

你把囊中的二千两黄金,尽数取将出来救济灾民。

我在暗中窥探,只要你留下一两八钱,我拆了你的龙门镖局,将你满门杀得鸡犬不留。”最后这两句话是他听都大锦转述的,这时忽然想到,随口说了出来。

都大锦缓缓站起,但觉背心剧痛,略一牵动,又吐出一口鲜血。

史镖头却只受了些皮肉外伤,自知决非张翠山的对手,嘴头上再也不敢硬了,说道:“张五侠,我们虽然受了人家的镖金,但这一趟道中出了岔子,须得将金子还给人家。

再说,那些金子存在镖局子里,我们身在异乡,这当口又怎有钱来救济灾民。”

张翠山冷笑道:“你欺我是小娃娃吗?

你们龙门镖局倾巢而出,临安府老家没留下好手看守,这黄金自是随身携带。”他向镖队一行人瞧了几眼,走到一辆大车旁边,手起一掌,喀喇喇几声响,车厢碎裂,跌出十几只金元宝来。

众镖师脸上变色,相顾骇然,不知他何以竟知道这藏金之处。

原来张翠山年纪虽轻,但随着众师兄行侠天下,江湖上的事见得多了。

他见这辆大车在烂泥道中轮印最深,而四名青年镖师眼见都大锦中拳跌倒,并不上前救助,反而齐向这辆大车靠拢,可想而知车中定是藏着贵重之物,眼见黄金跌得满地,冷笑几声,翻身上马,迳自去了。

适才这件事做得甚是痛快,料想都大锦等念着家中老小,不敢不将二千两黄金拿来救济灾民。

张翠山一面赶路,一面默想那二十四个字中的招数变化。

他在那天晚上学招有如临帖,只觉师父所使的招数奇妙莫测,岂知一经施展,竟具如斯神威,真比捡获了无价之宝还快活十倍,然一想到俞岱岩生死莫测,不禁又泪水满眶。

大雨中连接赶了几日路,那青骢马虽然壮健,却也支持不住了,到得安徽省地界,忽地口吐白沫,发起烧来。

张翠山爱惜牲口,只得休马数日,再缓缓而行。

这么一来,到得临安府时已是四月三十傍晚。

张翠山投了客店,寻思:“我在道上走得慢了,不知都大锦他们是否已回镖局?

二哥和七弟不知落脚何处?

我已跟镖局子的人破了脸,不便迳去拜会,今晚且上镖局一探。”

用过晚膳,向店伴一打听,得知龙门镖局坐落在里西湖畔。

他到街上买了一套衣巾,又买一把临安府驰名天下的摺扇,在澡堂中洗了浴,命待诏理发梳头,周身焕然一新,对镜照去,俨然是个浊世佳公子,却那里像是个威扬武林的侠士?

借过笔墨,想在扇上题些诗词,但一拿到笔,自然而然的便写下了那“倚天屠龙”的二十四字,一笔一划,无不力透纸背。

写罢持扇一看,自觉得意,心道:“学了师父这套拳法之后,竟连书法也大有长进了。”轻摇摺扇,踱着方步,迳往里西湖而去。

此时宋室沦亡,临安府已陷入蒙古人之手。

蒙古人因临安是南宋都城,深恐人心思旧,民恋故君,特驻重兵镇压。

蒙古兵为了立威,比在他处更加残暴,因此城中十室九空,居民泰半迁移到了别处。

百年前临安城中户户垂杨、处处笙歌的盛况,早已不可复睹。

张翠山一路行来,但见到处断垣残瓦,满眼萧索,昔年繁华甲于天下的一座名城已几若废墟。

其时天未全黑,但家家闭户,街上稀见行人,唯见蒙古骑兵横冲直撞,往来巡逻。

张翠山不欲多惹事端,一听到蒙古巡兵铁骑之声,便缩身在墙角小巷相避。

他听说昔时一到夜晚,便满湖灯火,但这时走上白堤,只见湖上一片漆黑,竟没一个游人。

他依着店小二所言途径,寻觅龙门镖局的所在。

那龙门镖局是座一连五进的大宅,面向里西湖,门口蹲着一对白石狮子,气象威武。

张翠山远远便即望见,慢慢走近,只见镖局门外湖中停泊着一艘游船,船头挂着两盏碧纱灯笼,灯光下依稀见有一人据案饮酒。

张翠山心道:“这人倒有雅兴!”见镖局外悬着的大灯笼中没点燃蜡烛,朱漆铜环的大门紧紧关闭,想是镖局中人都已安睡。

张翠山走到门前,心道:“一个月之前,有人送三哥经这大门而入,却不知那人是谁?”心中一酸,忽听得背后有人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下叹息,在黑沉沉静夜中听来,大有森森鬼气,张翠山霍地转身,背后竟没一人,游目环顾,除了湖上小舟中那单身游客之外,四下里寂无人影。

张翠山微觉惊讶,斜睨舟中游客,只见他青衫方巾,和自己一样,也作文士打扮,朦胧中看不清他面貌,只见他侧面脸色甚为苍白,给碧纱灯笼一照,映着湖中绿波,寒水孤舟,冷冷冥冥,竟不似尘世间人。

但见他悄坐舟中,良久良久,除了风拂衣袖,竟一动也不动。

张翠山本想从黑暗处越墙而入镖局,但见了舟中那人,觉得夜逾人垣未免不够光明正大,于是走到镖局大门外,拿起门上铜环,当当当的敲了三下。

静夜之中,这三下击门声甚为响亮。

隔了好一阵,屋内无人应门。

张翠山又击三下,声音更响了些,但侧耳倾听,屋内竟无脚步之声。

他大为奇怪,伸手在大门上一推,那门无声无息的开了,原来里面竟没上闩。

他迈步而入,朗声问道:“都总镖头在家么?”说着走进大厅。

厅中黑沉沉地并无灯烛,便在此时,忽听得砰的一声响,大门竟关上了。

张翠山心念一动,跃出大厅,见大门已紧紧闭上,而且上了横闩,显是屋中有人。

张翠山嘿嘿冷笑,心想:“闹什么玄虚?”索性便大踏步闯进厅去。

一踏进厅门,前后左右风声飒然,有四人抢上围攻。

张翠山斜身跃开。

黑暗中白光微闪,见这四人手中都拿着兵刃。

他一个左拗步,抢到了西首,右掌自左向右平平横扫,啪的一声,打在一人的太阳穴上,登时将那人击晕,跟着左手自右上角斜挥左下角,击中了另一人的腰肋。

这两下是“不”字诀的一横一撇。

他两击得手,左手直钩,右拳砰的一“点”,四笔写成了个“不”字,将四名敌人尽数打倒。

他不知暗伏厅中忽施袭击的敌手是何等样人,因此出手并不沉重,每一招都只使上了三分劲力。

第四个给他一“点”中拳的敌人退出几步,喀喇一响,压碎了一张椅子,喝道:“你如此狠毒,下这等辣手,是男儿汉大丈夫便留下姓名。”张翠山笑道:“我若真施辣手,你那里还有命在?

在下武当张翠山便是。”那人“咦”的一声,似乎甚是惊异,说道:“你当真是武当派的张五……张五……银钩铁划张翠山?

可不是冒名罢?”

张翠山微微一笑,伸手到腰间摸出兵刃,左手烂银虎头钩,右手镔铁判官笔,两件兵刃相交一击,呛啷啷一阵响亮,爆出几点火花,随即将兵刃插还腰间。

这火花一闪之间,张翠山已看清眼前跌倒的四人身穿黄色僧衣,原来都是和尚。

那四个僧人中有两人面向着他,也见到了他的相貌。

张翠山见这两个僧人满脸血污,眼光中流露出极度怨毒的神色,真似恨不得食己之肉、寝己之皮一般,奇道:“四位大师是谁?”只听一个僧人叫道:“这血海深仇,非今日能报,走罢!”说着四僧站起身来,往外便走,其中一人脚步踉跄,走了几步,摔倒在地,想是给张翠山击得重了。

两个僧人返身扶起,奔出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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