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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1/2)

程潜心翼翼觑着严争鸣的脸色,辩解道:“这事我有分寸,不深入秘境,也不碰里面任何东西,只是想去寻访当年噬魂灯的踪迹……”

严争鸣慢吞吞开口打断他:“童如师祖说,那他去了都不见得能全身而退,你现在感觉自己比他厉害,差不多能上天了是吧?”

程潜:“……”

严争鸣:“还有那个唐轸,去的时候是人,一百年以回来变成了一个鬼,你觉得自己比他心谨慎,比他见多识广,对吧?”

程潜头疼道:“师兄,你就事论事,别这么阴阳怪气。”

“哦好,”严争鸣停止了阴阳怪气,斩钉截铁道,“那不行。”

程潜不与他呛声,只是闭了嘴,在一旁默默等着。

百万怨魂祭灵石,归根到底是因为童如而起。

来苟延残喘沉浮多年,偷偷炼噬魂灯的蒋鹏是扶摇挂名弟。

立血誓要在捉到噬魂灯,终身镇守南疆的魔龙韩渊也是扶摇的弟。

上下三代,他们都脱不了干系,于情于理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些事程潜不必挂在嘴边车轱辘话说,严争鸣心里自然都有数。

果然,片刻,严争鸣蓦站了起来,驴拉磨似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抱怨道:“早知道这门派这么麻烦,当年死也不应该从你手里接过师父的掌门印。”

程潜知道他心里那口气已转过来了,不置一词任凭他气急败坏。

严争鸣见人接招,便主找事:“你哑巴啦?

说话!”

“我……呃,”程潜想了想,问道,“要不今天给你暖床?”

严争鸣了暴跳如雷道:“我这是在和你说正事,你脑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成何体统!”

见他这反应,程潜感觉自己好像个刚调戏完良家妇女的登徒,好不尴尬蹭了蹭鼻。

严争鸣:“去去去,快滚!”

程潜默默往外走去。

“站住,”严争鸣简直恼极了他的不上道,他懊恼在面与实惠间踟蹰半晌,随即断然就实避虚,不要脸道,“谁让你往外滚了?”

程潜:“……”

饶是他有求于掌门师兄,也觉得这货实在太不好伺候了。

“不是不行,但我要跟你一起去。”严争鸣轻咳一声,微微正色下来,说道,“过几天韩渊跟白虎山庄他们那一群人南下,水坑李筠……还有你那个便宜徒弟留下看家。”

“不妥,”程潜道,“心想事成石在扶摇山上,你真走了,二师兄他们未必守得住。”

严争鸣皱眉沉吟片刻,说道:“那就重新封山,让李筠他们代表门派与那些除魔的走一趟,也算我们出了面。”

程潜心里惦记着自己魂魄中遗留的不明问题,这事他暂时还敢和严争鸣说。

他想单独行,也有这面的考虑——一百年前下在韩渊身上的画魂造成的果实在太惨烈了,他一朝被蛇咬,年怕井绳,尤其忌讳这些咒术。

程潜想了想,绕着弯找借口道:“这个还得从计议。

血誓是尚万年发起的,现在他死了,白虎山庄新庄主还不知姓甚名谁,虽然有血誓在手,但那些弟们恐怕管不住韩渊,卞旭又负气而去,再说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修为已停滞,恐怕几年光景了,现在中原有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这种乱局中,你还要封山和我去北边,可能……”

严争鸣一声不吭盯着他。

程潜不声色道:“可能就算我意见,别人不见得肯。”

“程潜,”严争鸣冷笑道,“别以为隔着衣服和人皮,我就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程潜:“……”

他好言好语的耐性终于到了头,皱眉道:“我不过跑趟腿,你打算黏我一辈吗?”

“说得是,”严争鸣道,“我就想在扶摇山上把你软禁一辈,你还想说什么?

‘坐牢都有放风的时候’对吧?

对,坐牢都能放风,你就不行——好了,我就是这么想的,你现在悔了吗?”

程潜和他从吵到大,对此人毫不讲理、胡搅蛮缠等一干特质分了解,他有些恼火,正打算开口应战,却突然发现严争鸣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几乎看不见血色,他疾声厉色里仿佛含着埋得很深的痛苦,依稀是陈年的旧伤疤,被色厉内荏藏在最下面。

程潜话到嘴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不自主握住自己那只藏过乾坤的手,心想:“我能信这玩意么?”

程潜沉默的时间太,让严争鸣几乎有些恐惧起来。

那话过脑就脱口而出了,严争鸣自己都分不清是真话还是气话,但不妨碍他已悔了,此时脑里一时空白一片,死活想不出该怎么将这话找回来:“我……”

“好。”程潜忽然道,“你实在想跟着,就一起走吧,但是恐怕得速去速回。”

严争鸣呆呆看着他,还回过神来。

程潜心里一口怒火彻底泄了,他叹了口气,冲严争鸣招招手:“行了,别愣着了,过来。”

才气势汹汹几欲咬人的严掌门彻底被降服了,低眉顺目跟着他走进内室。

第二天,严争鸣神清气爽宣布了自己“草率”的决定,可苦了李筠。

李筠料到自己不过眼睛一闭一睁,居然林林总总发生了这么多事,险些被这罗列在一起能写个画本的故事压个跟头。

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家掌门师兄:“所以?”

严争鸣道:“你带着年大大跟水坑,替我看好韩渊,跟他们走一趟,我们最多天半月就回来与你们合。”

李筠冷笑道:“对,我要带徒弟,看孩,威慑一个凶残得根本打不过的师弟,还要捧好门派的脸面,搀和一脚除魔卫道的事——掌门师兄,请问我有三头六臂吗?”

严争鸣道:“哎,你以九连环入道,心思机巧,向来能干得很,我信这些都难不住你。”

这时候不嫌弃他修为低不务正业了!

李筠想将这句虚情假意的称赞砸回掌门师兄脸上,他怒吼道:“滚蛋,谁爱干谁干,我不干了!

你干脆把我逐出师门算了!”

常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李筠时常要吼一吼抗议,严争鸣早已习惯,根本不理他,转向了一旁的水坑,水坑好像还从头天晚上的事情里回过神来,人看着蔫耷耷的,什么精神。

“师妹跟我来。”严争鸣道。

严争鸣自从赖在清安居之,这还是第一次主出门,他径直将水坑引到了不知堂。

木椿真人住过的破茅草屋还保留了当年的样,道童们每日来打扫,院很干净。

水坑迷茫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严争鸣指着那三条腿的破木头桌道:“桌底下刻的是我扶摇派的门规,当年你师兄们入门的时候,每个人都超过四九遍。

至于这些门规用不用遵守,你可以自己看着办,什么初一五不入山穴之类的规定是给刚入门的孩看的,你抄两遍就算了,不用太往心里去。”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清了清嗓正色道:“我派弟入门,本该有师父带到不知堂,亲口赐下戒辞,你虽然已入门百年,却始终有过这个步骤,如今师父不在了,我做师兄的只好越俎代庖——”

水坑睁大了眼睛。

严争鸣垂下眼睛看着她,说道:“你本性开朗,又不失分寸,凡事不想太多,也不做得过火,这很好,若是以能多用点功,做点烟的白日梦,修为更上一层。”

说就连师父给戒辞的时候,都是先数落,赐戒,水坑料到掌门师兄对她的评价这么,一时有些无措。

严争鸣道:“我让你给你四师兄传过话,‘扶摇自古走人道,不必天命,’当然也更不不必论出身,你本该浴血而生,却并有,本该应劫而来,却平平安安的到了这么大,童如师祖一心想改变门派的命运、师父的命运,如今看来,似乎全都失败了,唯有无心插柳帮了你一把,将你送到如今这个步,可见有些事是不必过执的——我今天给你‘天然’二字做戒,望你日无论是一个能让群妖俯首的大能,还是只在门派里当一个不成器的弟,都坦然于自己的来龙去脉,不必自矜,也不必自苦,三千大道,若你足够疏阔通达,总有一天能殊途而归,记得了?”

他极这样一本正,水坑一时间有种错觉,她觉得掌门师兄好像一条不朽的山脊,始终不甚显眼撑在扶摇山深处,平时被漫山的鲜花野草或冰雪泥泞掩盖,只有极为偶然的时候,才露出那刀剑不催的坚硬与沉静来。

水坑是被师兄们带大的,比起态度暧昧不明、不肯认她的亲生父亲,掌门师兄才更像她的父亲。

她鼻蓦一酸,闷闷“嗯”了一声,瓮声瓮气道:“是,多谢师兄。”

可惜,她还感完,便见那严争鸣出一口气,又嫌弃又轻快说道:“我可算把你对付完了,过这道程序,总觉得你像个野徒弟,这回好歹变成家养的了……等你把不知堂收拾收拾,我过两天正好不在,你跟着李筠好好抄门规,扑腾出去惹事。”

水坑:“……”

行吧,大师兄的好永远只是浮光掠影,面目可憎才是源远流。

就这样,严争鸣将重现人间几天的扶摇山重新封上,众人再次准备各奔东西。

韩渊面色平静看着那山渐渐消失在秘境中,尽量将此间风物一个不差装进了脑里,因为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走了,”严争鸣对他们说道,“一个月以,蜀中见。”

程潜与严争鸣一路御剑疾驰,半路上有片刻停留,足足飞了三天,才到了极北。

大能过境,触了玄武堂上空的警戒风铃,当天守门的弟出来查看,却见到人,只见天上留下一片浅淡而狭的冰霜痕迹,转眼便化在了半空。

过了玄武堂再往北,便是大片杳无人迹的冰原了,无边无际的白将天连成一体,肃杀得不近人情。

在极北冰原与大深渊上又头苍蝇似的撞了半晌,天越来越冷,程潜有种回到了明明谷冰潭的错觉。

然而冰潭毕竟只有一隅,远比不上大冰原浩瀚的漠然与它对万物一视同仁的冷酷,好像所有的希望与生命都在此处终结。

不知撞了多久,冰天雪才到了尽头,一片汪洋蓦冲入视野——两人终于到了北冥之海。

严争鸣从袖中抖出石芥,石芥落入凝滞不的海水中,化成了一艘巍峨如山的大船,无人驾驶,它自己航行,船舱内芙蓉锦缎与香炉雕花床看着眼熟,跟温柔乡是一个规格的。

程潜将这船里里外外瞻仰了一圈,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严争鸣:“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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