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吕公著(1/2)
第1118章 吕公著
吕氏嫁入章家已近十年,她心底一直不满足。
吕氏出自东莱吕氏,作为吕夷简之孙女,吕公著之女吕氏自幼承庭训,是个能相夫教子的好女子。
不过人无完人,吕氏性子偏偏有些好强好胜。
她在府中素与十七娘不睦,主要一家之中谁来当家之事。
吕氏认为她是长孙媳,章家自是她来主张,可十七娘也是毫不相让的性子。
后来两房各居府里一边,矛盾方少了许多。
她虽与十七娘正面的矛盾少了,但心下却比较起夫君来。
天下有哪个女子不望夫成龙。
吕氏也不例外。
虽说章越一直对章直有提携,但她却认为章直日后未必会在章越之下,甚至过之。
自己好歹也是嫡女,他吕家对章直的助之,怎么会少于吴家对章越的助力呢。
后来章越一路位列宰执,最后官至宰相,她在欢喜之余,心底总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章直也一路官位升迁,最后官拜熙河路经略使,龙图阁直学士。
但是人嘛,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高了还要更高,更高了还要再高。
经略使绝不是章直仕途终点,至少要执政,甚至宰相,方能如了她之意。
吕氏的祖父吕夷简是宰相,他的太叔祖吕蒙正也是宰相。
吕蒙正只用了十二年便官至宰相。
她的叔父吕公弼官至枢密使。
连宰相王珪也道,天下论衣冠之盛,必以吕家为世家。
如此她的夫君怎能不为宰相呢?
吕氏对章直升迁都有规划,哪一步到哪一个位子,需家里何人何人或哪个门生故吏的协助,她都有安排。
不似吴家对章越几乎撒手不管,只是在关键节点才帮忙一二。
章越举荐章直出任熙河路经略使时,曾咨询过吕氏的意思。
当然章直不为经略使,也调回京师,出任三司副使或入司农院。
不过吕氏觉得这般升迁太慢了,朝廷正是拓西边,重军功的时候。
章越从熙河路经略使回来,直接官拜翰林学士,端明殿学士。
而章楶更了得,直接跳过了四入头,官拜签署枢密院事,几乎比肩执政。
这熙河路是出将入相之处,以章直之背景,还是天子发小,从熙河路回来还不得执政一步到位。
如此与章越平起平坐,甚至胜过了她父亲。
哪知章直却被围鸣沙城,得知此事吕氏面上强自镇定,但心底却是慌作一团,六神无主。
一直到几日前传来了鸣沙城陷落,章直下落不明的消息。
知章直凶多吉少,吕氏闻之后抱着章直的独女痛哭流涕了一夜。
至于章直在熙州居然养了外室,早有耳目禀告给了她。
吕氏知道此事时,鞭长莫及,也是无可奈何,到了后来章直身陷鸣沙城了。
她决定将外室接回汴京,全部由自己安排,没料到却被章越的人先到,给对方抢了先接回京师。
这令吕氏陷入了被动。
吕氏也不是吃素的,她当机立断以母亲身体不适为由,带了女儿直接回了娘家小住。
以此表示对章越的不满。
现在吕氏心神不定。
吕氏的兄嫂,如吕希绩之妻本是吴充之女,本与吕氏交好,但数年前却是病故,这让吕章两家少了一个能传话的。
现在几个嬷嬷,兄嫂都替吕氏说话。
一人道:“瞧那个苗氏也是犯官之女,为了迎合姑爷,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让她进家门呢?”
另一人道:“是啊,我吕家何等门风,家规如何森严,便是纳妾,也要是正儿八经,书香门第家的女子。”
“又何况是外室,身份还是罪官之女,如此如何能同处一个屋檐之下呢?
共同服侍公婆呢?
这不是自降身份,还不说她还有两个孩子傍身。
如此久了,不是奴大欺主?”
最后一人道:“我看留子去母便是,拿一笔钱打发她走了,从此不再见面。”
一旁坐着是吕希哲之妻,她乃张昷之之女。
张氏见此沉着脸道:“越说越不像话了。”
作为长媳张氏言语权颇重,几个嬷嬷听了立即下去了。
张氏对吕氏道:“你怎么看得?
与我说说。”
吕氏道:“嫂嫂,我心底没有半分主意,回来便是听爹娘的意思。”
张氏道:“你如今也是嫁入章府,出嫁便是为人妇,为人媳,岂可事事再指望家里主张呢?”
“此事成与不成,你当由一念。”
吕氏道:“我不知道,我尚未见过此女子,不知她是如何样人物,居然迷得了阿溪,还给他生了儿郎。”
“如今我只是心底只是恨。
阿溪办事很有分寸,极讲条理,大小事从不瞒我,不违背我的意思。
但偏偏只是在这件事上,他自己做主了。”
“我不知我有哪里不好,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还为他仕途谋划,阿溪到底要这女子什么。”
张氏道:“这女子求什么?
我不知道,但这女子已为章家诞下一男丁,且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我知你在想什么,但先朝章献太后虽没告诉仁庙身世,却也善待了其生母李宸妃。”
……
这日吕公著在朝堂上辞了前往西夏议和的差事,上疏言自古有为的君主,未有失人心而能图治;亦没有能用威胁、强辩而得人心者。
应修德以安民。
此疏弄得天子实在下不了台。
吕公著下朝之后正遇到章越。
章越向吕公著道:“内制有无空暇一叙。”
吕公著答允了。
二人便至宫外茶室歇坐,这里一眼便看到宣德门外车水马龙的景色。
吕公著不仅是当朝翰林,也是文章大家,儒学宗师。
章越要劝吕公著接受与西夏议和的差事,但方才对方刚在朝堂上与天子面辞了,还数落天子不修道德而好强辩,实则无用。
自己不好当面直接再劝。
章越想了想看了一眼,室外侍立的少年笑问道:“这位可是内制弟子,有神童之称的邢居实?”
吕公著点头道:“正是,他乃邢和叔之子,自小以文章闻名。”
章越点点头道:“我记得此子诗词里有一句‘安得壮士霍嫖姚,缚取呼韩作编户’,甚有气魄,今为都人所传。”
“吕公真是收了一位好弟子啊。”
吕公著不同于一般官员,普通官员收门生弟子收同乡故旧,打着提携的名义为了日后私党互结而用。
吕公著本身是儒学宗匠,以儒家道德之学问教导和约束门下幕僚,颇有开宗的气度,仅从这一点格局眼光都要胜过其他官僚。
吕公著问道:“教导门下,不过为了传授些学问,当今官场结党营私甚多。
向朝廷推荐官员不看心性道德,只看日后会不会回报家族。
不问是否能善待苍生百姓,只问能否善于投机取巧。
这是朝廷官场风气一日一日败坏的缘故。”
“吕某无能,只好厚养门下道德,等到他们能明白天下之事以‘治心养性’为本的道理,再推举他们出府为官办事。”
有等拒绝都是把话说在前面,章越道:“吕公之言,余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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