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数百年一出的人物(1/2)
第1231章 数百年一出的人物
从黄州启程再度进京,对苏轼而言,这一路也是忐忑不安。
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苏轼有些不愿赴京,不是说他矫情而是被整怕了。
上一次乌台诗案,牵连那么多人,他苏轼在御史台关了小半年。
而今主持此案的李定虽不在朝中,但蔡确,舒亶等人还官居要职。
苏轼不愿意再去面对这些人,而且他知道官家心底也不喜欢自己,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苏轼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如果拒绝不是得罪了天子,也辜负了章越的一番美意吗?
因此苏轼还是接受了圣旨,想要入京去先看一看。
苏轼离开黄州时看了看自己费了近两年功夫,方才整治下的这东坡,还有这山上的南堂和山下的雪堂颇为不舍。
他以为会在黄州长久居住下去,没料到这么快便有新的任命了。
苏轼换下短衫粗袍,穿戴起了官服方巾。
临别时苏轼对前来相送的友人和黄州太守徐大受道,黄州山水清远,土风厚善。
其民寡求而不争,其士静而文,朴而不陋。
虽闾巷小民,知尊爱贤者。
吾州虽远小,然王元之、韩魏公,尝辱居焉。
黄州百姓都是夹道来送苏轼。
说完之后,苏轼辞别众人,踏上了进京的旅途。
苏轼进京之前,顺道去江宁见了王安石。
在乌台诗案之中,王安石主动给天子写信为苏轼求情言,盛世不可杀贤才。
苏轼是一个念恩德的人,所以他进京前特意去见了王安石一面。
这一次再度见面,二人之间的龉龊早已消解。
从当年王安石拒给苏辙起草诏命,再到苏洵写《辨奸论》暗讽王安石。
再到变法时,王安石与二苏间的政治分歧。
苏轼苏辙公然反对王安石新政,后先后遭到政治磨难。
苏轼父子三人的政治思想,说到底是源自欧阳修一脉,以基于人情和顺达为主。
而最早苏洵和王安石都是受到欧阳修的赏识和举荐。
好似原先相交的两条线,中间分开了好一段,最后又合在一起。
苏轼也想借着这一次见面消弭与王安石间的误会。
而王安石面对吕惠卿的来信选择了拉黑的方式,但对苏轼来访却二话不说立即骑着自己那头瘦毛驴相迎。
二人在半山见面相对而揖,然后入宅谈论诗论禅。
王安石读到苏轼一首黄州所写的诗后道。
“冻合玉楼寒起粟,
光摇银海眩生花。”
王安石对苏轼道:“道家以玉楼指人的肩膀,银海指人的眼睛。
可是如此?”
苏轼听了感慨,天下能如王安石这般博学的能有几人?
二人相谈极欢,王安石门下心道,这些年对于政见相异之人,除了章越外,也只有苏轼令他如此欣赏了。
苏轼与王安石一聚便分别,二人却恍如老友一般。
苏轼对王安石道:“今日能从于大丞相门下闻以往未闻之闻,欣慰之极。
轼曾想数年后买田金陵,终老于钟山。
如今打算致仕之后往仪真居住,若是如此,以后扁舟来见大丞相应是不难。”
王安石与苏轼这一次见面虽释去前嫌,但也没有好到要作邻居的地步。
不过成年人之间有等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场面话。
王安石听了苏轼之言笑道:“话虽如此,子瞻还是留在金陵吧!”
苏轼笑了笑当即赋诗一首道:“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
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这一句话苏轼说自己早知道十年前就投奔你王安石了。
王安石闻之欣然道:“公居东坡,我居半山。”
“从古至今政见不同,却能为朋友的实是不少,我愿与你效仿如此。”
苏轼听闻王安石此言,不由一时失神心道,都说此公执拗,不料胸怀宽广至如此。
此生为国而谋心底没有半点自己,这点我怕是难望项背。
苏轼道:“汉唐之党祸,都是国家灭亡之因,故而祖宗才一直以仁厚治天下。
但这些年大狱连连,虽压得一时舆论,却又如何化解这些人的报复之心,此实是国家灭亡之兆。”
“眼下依轼看来,官家和章丞相虽都有意调和当今之局,使新旧两党并用于朝廷,但以后如何谁也不知?
大丞相虽已归隐,难道没有一言匡正陛下相救天下吗?”
王安石闻言色动,沉默半响后道:“我已在外,不能言朝事。”
苏轼闻言难免兴叹,难道汉唐党祸亡国之事,又要重演吗?
然而王安石顿了顿又道:“但能使国家不分崩离析之事,或章建公能为之吧!”
苏轼闻言喜出望外,几乎噙着泪道:“此番进京我当见和甫(王安礼)和章丞相!”
说完苏轼向王安石行礼作别。
王安石骑在瘦毛驴上目送苏轼远去叹道:“不知再过几百年,天下方有如此人物!”
……
另一个时空里上,苏轼获释后去江宁见了王安石。
当时说了什么话,有众多版本,苏轼自己没提及。
不过后来苏轼在元祐时给司马光书信有一句话。
天下病矣,荆公之前去而复用时,欲稍自改也。
但吕惠卿之流恐怕法变而危身,坚持新法不肯更改。
但也有人认为苏轼说谎,王安石这么执拗,不可能承认新法有问题或者是苏轼理解错了。
……
见过王安石后,苏轼可谓不虚此行,当即启程坐船入京。
到了京师时已是元丰四年岁末,马上到元丰五年,汴京下了一场大雪,苏轼此前来心情有些阴霾,但见了王安石后好转许多。
他在船上这汴河雪景,忍不住又赋诗数首。
诗写完后,苏轼旋即又后怕,拿起诗反复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违禁之处。
之后苏轼入宫面见天子。
官家见到苏轼的一刻,也是心情复杂。
想起第一次见面,苏轼就批评自己,进人太速,求治太急,求言太广。
现在官家只想实行新法而已,也不愿对旧党穷追猛打,这几次兴办大狱,又兼朝廷先取得兰州,凉州大捷后,议论已是平息了很多。
一些旧党也改变了观瞻。
所以他不愿继续为难旧党,只要他们不反对新法不反对攻伐党项。
他是愿意消弭这场党争,避免引起历史上的党祸。
他之所以启用章越为相,也是看在他宽仁上。
现在苏轼面圣,官家看着对方的样子,虽有些余怒仍在,但觉得之前自己太过了。
特别是听苏轼言自己现在惊魂未定,仍梦游身陷牢狱之事,当下宽慰了对方几句。
君臣之间在面上将这一茬子事过掉。
然后官家对苏轼道:“卿可知女真?”
苏轼道:“臣知道的。”
“女真分为分熟女真,生女真。
熟女真属于辽国编户,而生女真则是名义上各受辽国,高句丽管辖,但对辽和高丽两国都是乍叛乍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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