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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2/3)

月色凄凉,额尔赫加快步子离开了春和苑。

“老爷,您找我?”

鳌拜正在擦拭手中的兵器,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不打仗了,兵器都生锈了,人不知道有没有上锈。”

看见来人,他停了下来,“额尔赫你来得正好,我有话问你。

今天白天,家里所有能主事的都叫敏鸢给支了出去,门房说家里得到你的口信,挽月一行下午傍晚时分方能到府中,可你们分明晌午之前就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峨眉刺扔到樟木箱子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鹰隼般的眼睛却死死盯住站在前方的人,“你不是那么做事没有分寸的人,为什么要撒谎?”

额尔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老爷明鉴。

按马车行程,确实晌午之前就能到府里。

可这几日夜以继日地赶路,二小姐身子也不大舒服,再加上天气热,我便想着反正都快到家门口了,不妨慢些走。

这才让下人跟我打前站,先去家里报了口信,又从街上带了些清凉解暑的甜品给二小姐吃。

可我没想到,二小姐归心似箭,一直催促我们赶路,这才到的早了。

我也没想到大小姐会……吩咐门房不开门。”

鳌拜静默了片刻,“你阿玛就跟着我了,你玛父跟着我阿玛,你们一家都是瓜尔佳氏的忠仆。

就如我对爱新觉罗家一样。

可人心不古、世事难料,人要首先对得起自个儿。

你做的有些事,我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这奴才,就好比是狗。

主人心情不好了,需要这条狗的陪伴,那就好好地陪伴。

但若想和主人平起平坐,甚至翻身做主人,那我就只好杀了这只狗了。

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说得太明白。”

额尔赫跪拜了下去,“奴才都明白。”

“还有一事,你之前来信说月儿在徐州府外的一座寺庙借宿,遇上了血月教的人。

月儿在那里丢了我的佩刀,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人?”

额尔赫一愣,仔细回忆起来,“也没什么,就佟国维大人家的叶克苏少爷,还有一个人,自称是纳兰明珠家的少爷。

可今儿在八方食府,我分明听见二小姐称呼那位一起喝茶的公子为纳兰容若。”

“他是和叶克苏一道出现的吗?”

“是的。”

“叶克苏同他说话很客气?”

额尔赫想了想,“倒也没有,不过叶克苏少爷一向高傲,与旁人话是很少的,对那人似乎比较熟稔。”

“他长什么样子?

高矮胖瘦?”

额尔赫不知道自家老爷为何突然对这位纳兰容若公子很感兴趣了,“他一开始说他叫龙三,我们都认为是假名,后来叶克苏少爷出现了,他改口称自己为纳兰容若,说是一起协助查案。

我想銮仪卫查案一般都是秘密的,不想说出真实姓名也是正常,况且叶克苏少爷同我们家是世交,不会害我们的。

那龙三身量和富察马齐少爷差不多,挺高的,长得剑眉虎目颇为英俊。”

“是不是鼻子旁边有一颗麻子坑?”

额尔赫为难了,“那天黑灯瞎火的,我哪儿留意一个小伙子脸上有没有什么坑啊?”

“你不用回忆了,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鳌拜自嘲似的笑笑,重新坐下擦拭自己的刀剑,“我那佩刀八成是回不来了。”

“您认识那位龙三公子?”

“龙三,龙乃真龙天子也,三乃行三,爱新觉罗家行三的人……”

额尔赫登时恍然大悟,吓得一激灵,“您是说那天那人是皇……”

鳌拜没有应答,算是默认了。

额尔赫惊出一身冷汗,幸亏当时没有对其做什么不尊敬的事情,也没有透露太多府里的事情。

怪不得第二天,他并不肯与他们同行,而且很快就甩开了他们。

“月儿跟他有过照面?”

额尔赫老老实实地点头,“皇上救了二小姐,第二天二小姐去同他道谢,还亲自送了蜜饯点心。”

“哼,怪不得那天问我冷不丁提起那把刀。

我说有,又丢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我将御赐之物赠人,也是大不敬之罪。

横竖都是想整治我鳌拜。”

康熙啊康熙,人没长多大,心眼倒比你皇阿玛多多了。

只可惜,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那把刀除了太宗没人见过,那些见过的人都快死绝了。

我随便找一把,都可以说是的,你能奈我何?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

鳌拜转念又道:“少女怀春,少年思艾,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对于自家老爷同皇上近年不太和睦的事情,额尔赫还是知道的,于是硬着头皮问道:“那是不是要跟二小姐提醒一声?

让她莫要接近万岁爷?”

“不,不需要提醒。

她喜欢跟谁玩儿,就让她跟谁玩儿。

我鳌拜的女儿配得起天下最好的男儿。”况且他也不认为康熙就最好,只不过身份尊贵些。

“提防和兜底,是我这个做阿玛该做的事情。

我的挽月,我的乐薇、达福,只需要无忧无虑就好。”

听闻此话,额尔赫的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张月光下苍白倔强的脸庞,顿觉悲凉。

鳌拜向额尔赫瞥了一眼,冷不丁地叮嘱了一句:“让大小姐多散散心,少想些有的没的。”

很少听到中堂主动提起大小姐,额尔赫不免惊诧:“是。”

“你去吧。”

额尔赫退出了书房,皎洁的月光撒在地砖上,鳌拜展开了一幅画,画上是大漠连天的黄草地,一名男子牵着枣红鬃毛的马,马背上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

长满了老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画像,“念秋,你生在南地,从未见过北方,从我的描述中画出了北地的风光。

如今你不在了,我也老了,所幸咱们的女儿还在,有机会我一定带她替你看看这大好河山。

你放心,我会拼我的老命保护好她。”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失眠。

南星替挽月早早铺好了床,这薄被的柔软,简直如掉进了棉花堆里,触摸之下却又如冰丝一般凉凉的,夏天盖一点不热。

凉席也是绸缎包着的软席,上面是百蝶戏花丛的图案。

挽月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阿林嬷嬷给她拆掉头发上的珠花簪钗,阿林边拆便跟忍冬指点:“从明儿个起,二小姐就不能再梳汉女的发式了,得梳旗头。

按理说应当给二小姐院子里拨一个会梳旗人发式的丫头来,但二小姐说你梳头好看,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我也就不再另外挑人,你学着点儿吧。”

忍冬连连点头,仔仔细细地听着阿林嬷嬷叮嘱。

挽月对面的床上,乐薇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寝衣,正盘腿坐着。

吃完饭开始,这个小姑娘便缠着挽月不放,非要今天晚上同她一起睡。

挽月哭笑不得,她下午怎么说来着?

这个家里都是社牛,除了她自己。

不过她倒不讨厌乐薇,虽有些黏人,却目光真诚,并不热情得假惺惺。

好在床也是真的大,大得能并排躺下四个人,放下床帐简直就是一个小房间。

两个人嬉闹了一阵,又各自用了一块牛乳糕,喝了清茶漱口,方双双躺下。

待丫鬟嬷嬷们都出去了,只留下碧纱橱外值夜的南星。

乐薇乌溜溜的眼珠狡黠地转转,翻过身来,同挽月面对面,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小姑姑,其实我今晚是故意坚持来跟你睡的。”

这倒是让挽月属实没想到。

古人睡觉早,这才酉时不到,放在现代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索性同乐薇小声说起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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