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烟烟微微收紧手上的力道，冷眼看着凤敏的脸从充血的涨红，慢慢变白，最后逐渐向青紫的颜色靠近。

她道，“我本不想大动干戈，偏你不死心。”

凤敏感觉肺要憋炸了，四肢渐渐冰冷，以为下一瞬就要死去。

殿外有人影浮动，凤烟烟甩开手，凤敏的身体被甩出三米远，后脑勺撞上大殿的石柱，当即昏了过去。

殿外来的人是傅辛和大巫祝。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巫祝。

他看到凤烟烟，吓得翻了白眼，不等凤烟烟出手，直接昏了过去。

傅辛看到面前的人震惊，唇色已然苍白，“你还活着。”

凤烟烟将手收在身前，睨过一眼，眼底丝毫不藏杀意，“不然呢？”

“难道你不会知道，这样的做法对她来说，比杀死她还要残忍？”

她阖上眼，问了一句，“你在囚禁阿鸣，昭告天下通缉追杀我的时候，没想到这层关系？”

感觉到从头顶落下的阴影，傅辛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嘴唇蠕动，“烟烟，我是你生父啊！”

到了后来，他反而分不清……

“都是一样的，我不杀你，你也会杀我。”

凤烟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忽然掩唇笑了声。

凤烟烟听着他的话像是听到最好听的笑话。

这种矛盾的情绪一直折磨着他。

傅辛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她，呼吸渐渐停住，目光不住地颤动，“……烟烟，我，我错了。”

翱翔在九天的凤，又怎么能被人圈禁成家雀之后，还要再卑微俯首。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你母亲那样的人。”

傅辛面对着她的咄咄逼人，知道自己已无从辩解，望着眼前与印象中极为相似的容颜，他终是不忍开口，“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杀你的母亲。”

他们都是想用亲情作为伪善的盾牌，然后找寻机会企图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傅辛闭上眼，多往种种如潮水般朝他铺面而来，压得他透不过去，许久后他的唇齿间才溢出一句话，“你与她太像。”

“……”

可，虎毒不食子。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借口！

你习惯了算计，不肯让自己成为出头冒险的那一个。

你虚伪、自私！

凤敏冷漠、多疑，说到底，你们是一路人！”

“取回我人头者赏万金，嗯？”

傅辛抿紧嘴唇，死死地盯着她，没出声。

凤烟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笑容过后，她整个人冷下来，“真是恬不知耻。”

人是畏惧死亡的。

最终，他还是做了取舍。

“你口口声声说对娘亲毫无情意，却还是跟她孕育了我和阿鸣。”

傅辛声嘶凄厉的喊话在凤烟烟出声时止住了。

凤烟烟看着他，没说话。

他明白。

反倒是她挥出的一掌隔空狠狠落在傅辛的心口。

他敛神紧了紧撑在地上的手。

他已经尝到了权力，自然会害怕。

“说来，你们凤氏的女子都是强势！

生来富贵，权势滔天，掌握旁人生死，骨子里孕育着嗜血杀戮，又怎能切身体会我们的无奈。”

她至今记得，十一年前，他追杀她时的决然，赶尽杀绝的姿态何曾有今日的卑微苟且？

当然，她也相信，如果败的是她，傅辛又会是另一副嘴脸。

“……”

“这些年，你派出的人不少。”

“我……”

权力是件很奇怪的东西。

凤敏总对他说，斩草要除根。

凤烟烟的每说一句，他的目光就退一分，头颅就低一分，明明是平平无奇的语调，却要像千斤重石般往他身上压。

傅辛心惊，慌不择言，“烟烟，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没错，我如今是南原王，可你知道的，南原的臣民对我从来都不是真的信服。

这么些年，我看似是南原王，可南原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凤敏才是真正掌权的那一个！

我在南原没有丝毫影响力，我只能依靠凤敏。

就连当初！

当初也是她执意让我成为南原王！

我，我不过就是她的一个傀儡，我受制于她，不得不如此啊。”

“你扪心自问，你从一个小小侍卫，到今天成为南原的王，这桩桩件件，哪件能和我娘亲摆脱得了关系？

你与凤敏，口口声声地说着你们是有情人，可到生死关头却只知道退缩，算计欺骗别人，你们这是忍辱负重？”

“不，不，不，你们只是待价而沽，趋利避害。

你们想活，明明做尽了坏事，却还想让人歌功颂德。”

“你为了你不该得的，害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

枕边人可以算计，亲生骨肉可以丝毫不在意仍人折磨，凭什么你就以为你所做的一切能揭过？”

傅辛受不住她过于直白愤恨的眼神，只能避开。

傅辛屏息一瞬，看向凤烟烟时目光开始躲闪，在凤烟烟的漠然面前，一切相关的语言都变得苍白，但他知道他还是需要说，他想活着。

可如今，他却跪在面前，惴惴不安地向她辩解。

“可是你废去她的行动能力，放任凤敏羞辱她！”

傅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视线从他的面容上晃过，瞥见傅辛脸上的惊恐仓惶。

过去的那些，太遥远，她都已经记不得了。

他变得不敢面对她，更不敢面对自己……

几乎无限贴近，却未能刺伤她分毫。

“难道我不该杀你？”

他抬眼正好看到她落在地上的裙摆。

“……”

他知道，凤敏说的话有道理。

于是，在凤霓死后，他几经犹豫后最终决定下了杀手。

凤烟烟知道他说的是谁。

有一桩事被凤敏说中了。

在未得到关于凤烟烟消息时，他从不知危险是什么。

辩无可辩，便只能搏一搏。

“那阿鸣呢？”

“这一日，我早该想到了。

我，我希望你活着，可我也怕你活着。”

“看来我这条命，还挺值钱的。”

“……”

即便知道了要死，真正临近死亡这一刻，心底还是会生出畏惧。

“……”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凤烟烟踩过鲜血，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头，将他的落魄狼狈看在眼中，也看到他眼中的不甘和冷漠，她扯动了一侧的唇角幽幽出声，

傅辛冷嗤，“是，你的母亲是不会，可曾经的事你又了解多少？

烟烟，你了解你的祖母？

当时，你祖母知你母亲于我有情，就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纵然我可以向你母亲说明一切，可你祖母不会放过我。

她会让我们死！”

她从冰冷的地砖上走过，鲜红的裙摆艳丽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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