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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阵前辩论(2/3)

王朗双手作揖,拱手一礼道:“东海王景兴。”

“东海沉晓卿。”

沉晨回了一礼。

二人还是同乡,都是东海人。

不过沉晨是东海襄贲县,王朗是东海郯县,两县是邻县,就是隔了一条沂水。

见礼之后,王朗起身肃然说道:“久闻沉仲子大名,今日有幸相会。

然汝着经义,老朽有一些不明之处,还望解惑。”

“请。”

沉晨伸手示意。

王朗便道:“《诸子言》中徐子曾问沉子,高祖代秦,可为受命?

你说是受命,民弗为使而归汉,汉便是天命。”

“不错。”

沉晨点点头,这样的正统之论本身就不需要辩说。

王朗就道:“既是如此,刘玄德又为何抗命而不尊诏邪?

你又为何叛逆不道邪?

几番攻至天子都城,惊扰陛下,此非逆臣贼子乎?”

沉晨说道:“我奉诏讨贼,又岂是不尊诏?

难道陛下亲笔血书的衣带诏不尊,尊曹贼挟持天子写的伪诏吗?”

王朗向北方拱拱手道:“陛下在陈都,天子居此,便是以王命四方。

既为诏令,便该受之。”

沉晨笑道:“夫桀、纣荒乱,汤、武因天下之心而诛桀、纣。

桀、纣为君,汤、武为臣,莫非桀、纣之令,汤、武尊之,岂有商汤?

高祖若受李斯赵高之令,如何有今汉?”

王朗说道:“魏王奉皇命以讨四方,岂是一概论之?

难道你觉得天子是桀、纣吗?”

“非也,天子为君,曹操为文公惠王。”

沉晨说道:“昔年晋文公时,为称霸天下,于城濮之战击败了楚国。

之后又请周襄王来,封其为侯伯。

《春秋》说,周王巡狩河阳。

但孔子曾经怒而抨击晋文公,称“诸侯无权召唤天子”,可见天子乃是晋文公胁迫所致。”

“秦惠王时,因在攻打蜀国与韩国之间犹豫,张仪就曾经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

至战国时,天子威严就已经不复存在。

虽是天命,然子曰无道而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便是如此。”

“当年齐桓公夹辅周室,尊王襄夷,乃令楚成王向天子纳贡,太公望兵至牧野而有成康。

受命于天子,亦要上尊礼仪而不能逾矩。”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

曹操背离了白马之盟,擅自称王。

在内残杀皇后、国舅、大臣。

在外屠戮四方黎民、世家、诸侯。

非桓公尊王,乃为文公惠王挟天子也。”

“我主刘玄德以仁义而行事,此为民心归尔。

外如桓公,奉衣带诏讨伐曹贼,本就是受命于天。

岂能因曹贼假天行事而畏惧于曹贼乎?

因而我们攻打天子都城,并非是惊扰陛下,而是救援陛下,以令天子归于正统!”

一番言语,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王朗却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赞同地点点头道:“嗯,既然如此,那刘备自立为王,又该如何解释?

且魏王所至之处,民心归附,你说民心既天命,难道这不应该如高祖代秦,以得神器?”

他说话已经非常大胆,主要是如今刘协的用处已经越来越小。

满朝公卿都已经是魏臣而非汉臣,北方的百姓也都是魏国子民而非大汉子民,世家大族也拥戴曹魏而非刘汉。

特别是刘备在南方打击世家豪族,以至于北方世家豪族都纷纷向曹操靠拢,作为话语权掌控者,他们自然也早就已经不在乎汉天子的威严是否还存在。

因此王朗今日几乎是当着两军将士们面前说,曹操已经占据了整个北方,北方民心归附,那么他也应该代汉成为新的皇帝。

然而沉晨却立马回怼道:“古之取天下也以民心,今之取天下也以民命。”

王朗问道:“何解?”

“唐、虞尚仁,天下之民从而帝之,不曰取天下以民心者乎?”

沉晨说道:“魏尚权,驱赤子于利刃之下,争寸土于百战之内。

由士为诸侯,由诸侯为天子,非兵不能威,非战不能服,不曰取天下以民命者乎?”

“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

王朗笑道:“刘玄德自言以仁义行事,此番不也自立为王,行刀兵争寸土之间吗?

你说魏王取天下以民命,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天命尚在汉而非归魏,我主治下百姓衣食富足,人人安居乐业,岂非王道乎?”

沉晨反问道:“据我所知,如今曹魏治下百姓多有死伤,民间屯田十不留三,六七成收谷要交予魏国。

又做士家制,征生人妇,士兵前线在打仗,妻却已经被强配给他人,此等恶行,何称有德之人?”

“额......”

王朗一时语塞,因为曹操确实干了这事,屯田制到如今剥削已经愈发严重,以前是四六或者五五,现在都涨到七三了。

还有人家前线士兵在打仗,后方媳妇就被配给他人,做得确实不地道。

沉晨又道:“我曾屡次入河南,所见所闻,一路沿途尽白骨森森。

沃野千里无有壮丁,官府强征百姓从军,以致田地荒废,饥饿横行,听闻去岁青州又有叛乱?”

“些许小患,岂能动摇国本?”

王朗摆摆手道:“那按照你的意思,如今天子失了民心,北方百姓尽已不做汉民,魏王代汉,便为天命。

尔倒行逆施,便是逆天而为。

说魏王以力假仁者霸,难道刘备没有在假仁者篡国吗?”

沉晨向北方拱手道:“陛下在一日,我主玄德公便会匡扶一日。

假使曹操篡汉,夺取社稷神器,为天下苍生,我主亦要从曹操手里夺回来,这才是天命!”

“呵呵。”

王朗冷笑一声道:“你张开百姓闭口天下,魏王已尽得北方,治下百姓何止千万?

若非你们负隅王命,魏王早已一统华夏,令百姓安居。”

沉晨亦是冷笑道:“你说你看过我的书,但我却觉得你好像根本没看过。

你的嘴里我只听到了为曹贼张目,告诉我既然曹操得了北方,我就应该臣服于他。

却没有看到我在书中提的万民百姓,也看不到我说过的曹操屠了多少城池。”

“既是为了天下,纵有死伤,亦是难免。”王朗沉声道:“杀十万能救千万,这难道不是应该做的事情吗?”

“但我却并没有看到曹操救了千万!”

沉晨斩钉截铁地说道:“北方的黎民百姓过的生活并不是自己耕田养活自己,而是被曹操屯田所奴役,被世家大族所奴役。

我主在南方得税十之有一,民得其九,百姓便会愈加富足,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

然曹操在北方奴役百姓,田出十,曹操得有十之七八,世家更是得其八九,仅给操劳了一辈子的百姓一口吃食,勉强活着。

这样的生活又怎么能算过得好?

君不见自南北相持以来,多少北方百姓逃至南方,多少黎民隐遁山林,不愿为魏民。

归根到底,王祭酒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治下奴役了不知道多少百姓,因曹操庇护了尔等,尔等才为其为爪牙,汝等犬儒,也配与我谈万民,也配与我谈天下?”

这就是矛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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