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慕容夏大大咧咧地落在山间，往侧旁的木椅子上一坐，笑盈盈地看着众人，目光在李清虹面上停留一阵，答道：

“我慕容家修行的乃是正统魔道……只古便有，在腹中养一纵乐人首，借此修行，乃是根子最正的魔修，即使摩诃法相的修士来了也无处可谴责。”

他顿了顿，看着李清虹摇头的模样，低声道：

“诸位皆知这世道，紫府金丹，养民而食，摩诃法相，轮回不止，凡人一世，唯有苦楚而已，生不如死…倒不如为我所食……”

李清虹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

“正是有尔曹四下食人，方才有凡人生不如死，而非凡人生不如死，不如为你所食，道友颠倒是非，调转因果，不觉得自欺欺人么？”

慕容夏却挑了挑眉，正色道：

“非也非也，修魔道便是为救天下苍生，我慕容家不成这纵乐人首不得食人，便是为此了。”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从容道：

“我这人首之中有一纵乐之境，其中美酒美食，锦衣富贵，应有尽有，男女逍遥，纵情享乐，既无人伦生死之苦，亦无争斗折磨之忧，无限欲乐福报，尽在其中。”

“兄弟海量，我却不太行了……”

李渊蛟与李清虹在黎泾峰上商讨着，山下的小院中同样灯火通明，小院中摆了几个案台，摆了些小碟山珍海味，诸多蘸料浇在一旁，下首坐着一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胎息三层修为，斜靠着坐着。

————

李渊蛟依旧握着那把蛟盘楹，答道：

“回家主，此人我亦相识，音容笑貌，一如生前。”

萧宪拱了拱手，答道：

“魔灾肆虐，这法器的价格日日走高，我家恰好有一火脉，又有炼器传承，家父便想着趁此机会赚上一笔。”

李渊平应了一声，默默将这些消息记下来，萧宪不知李渊平打听这些消息做什么，却也识相地不问。

“青穗峰的袁湍已经闭关了，准备突破筑基，按着袁家的说法，袁湍突破筑基的把握极大，也就这四五年，若是成功突破筑基，青穗峰的传承落在她手中，届时必然收徒授业，我李家要在宗内培植势力，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你又能做的了谁的主，你去问一问下民与百姓，是愿意苦苦挣扎于现世，还是愿意入我这虚妄的纵乐人首！”

下首的窦邑接过，李渊平瞥了他一眼，窦邑眼前又浮现出那染了凤仙花的三寸玉甲，却见李渊平呵呵一笑，问道：

“至于兄弟要我打听这些个紫府的道基……却有些难了，我四下里收集消息，也只打听出来几个。”

李渊蛟几人皆是一滞，那玉庭山的镇长正是李渊蛟的庶出弟弟，在一旁侍奉着，上前一步，同这魔魄商量几句，大为震惊，回过头来答道：

“若是天赋合适，只能将曦治送上去了。”

“来来来！”

“这场战事，还是以金羽宗与修越宗为主力，由紫府巅峰的剑仙上元真人压阵，杀了两位怜愍，三个魔头，这才把徐国给荡平。”

他顿了顿，继续答道：

“近百年来，徐国仙道越发衰落，外道四起，遍地妖魔，直至四年前，三宗七门联合了江南诸紫府，一齐北进，将诸多外道赶回北方。”

李渊蛟饮了茶，脑海中浮现李通崖亲手将鳞光闪闪的蛟盘楹交到自己手中的模样，默然不语。

李清虹微微点头，问道：

李清虹眼看着那魂魄消散，微微愧疚，却挑起眉头也不客气，直言道：

“一身修为尽往虚处求，什么乐土梦乡，尽是虚妄。”

“我辈仁慈，魔宗好善，只要是我魔修之人争斗，得胜者必收拢所得魂魄，纳入各自境中，永世得纵乐欲，若是天下人皆行我魔道，便只有修行人受苦，凡人则永世享乐，此间便是永乐圣土！”

“这不过是你一家之言，谁知道你究竟是吃了人还是收了魄？

如果真的是大德之事，为何你魔道面目血腥可憎，天下皆厌弃？”

李清虹一挑眉，便见李渊蛟有些担忧地道：

“习惯！

习惯！”

萧宪抿了口酒，解释道：

那老道摇了摇头，只拍了拍肚皮，笑道：

李渊平笑了笑，他的相貌更偏向于窦夫人，端庄有力，有种大气的味道，挪了挪案上的清茶，寻了个话题来讲，问道：

“贵族怎地突然要用上青乌矿？”

李渊蛟眼皮一跳，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不祥的预感，开口道：

“母亲的那一巴掌，可曾带给你家老爷？”

“多谢家主。”

慕容夏拱了拱手，大步出了院子，驾风离去了，田有道等人只看了看兄妹二人的脸色，识相地退下，李清虹挽了挽发，往侧旁一坐，笑道：

“前年兄弟唤我去打听，如今也晓得一些。”

萧宪连忙应了一句，他这些年常来李家，与李渊平也算熟悉，或许是李渊平身上有种源自窦夫人的霸道，两人差了几岁，萧宪在李渊平面前依旧有些拘谨，不太敢放开手脚。

慕容夏声震院中，咬牙道：

“要老道来说，你这等紫府金丹道修士才是自私自利，表面上衣裙飘飘，仙气凛然，只求自性超脱，视众生为蝼蚁，这才是魔道！

我等不过外貌丑陋，行为出格，内里方是仙修！”

上首的少年则脸色微微苍白，唇间没有什么血色，笑盈盈地看着下首那人，轻笑道：

“这几个真人都是未成紫府之前下山历练过，留下过许多痕迹，我在家中的书库翻了许久，这才将他们的仙基一一寻出来。”

“要么你我做过一场，要么就放老子离去，家主可要思量好了！”

“越国四下里的魔灾……嫂子在萧家可能打听些消息？”

“呵！”

“荒谬！”

“兄长的意思是……曦治。”

窦邑连忙点头，结结巴巴地道：

“回公子，给了！

给了！

老爷亲自跪在院子当中，小人原封不动、一字不落的转给他，连那力度都是千算万算，红印都在一边脸上……”

萧宪已经有些微醺，看李渊平神色清明，暗赞一声，答道：

李渊平将案上的东西挪开了，铺上笔墨，执笔将这样东西一一记下，小心叠好，递到的下首的腹心处，温声道：

“给兄长。”

“嫂嫂能同意吗？”

“说。”

慕容夏哈哈大笑，那魔魄却扑通一声跪下，叫道：

李渊平得了自己想得到的消息，也不再留他，看着萧家的下人将他搀扶出去，挪了挪杯，里头却是一直装的是清亮亮的茶水，与萧宪对饮多时，自然不醉。

李渊平与李渊修皆出自窦夫人腹中，受她熏陶，源自李家先祖的草根阴狠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大方方的霸道。

李家如今曦月辈也就李渊蛟的亲子李曦治四五岁，四五年后恰好符合青穗峰的要求，见李清虹揣度着，李渊蛟点点头，答道：

“只要为我所食，便可入这境中，从此脱了这凡俗肉体，魂魄成仙做祖，只要我慕容夏修行一天，众人便有无尽乐欲可享，岂不快哉？”

“至于家主说我魔道血腥可憎，乃是我等至善至美藏于腹中，可憎可怖以身代之！

我家的大人也是与摩诃法相坐而论道之人，可不是什么邪徒。”

“好残忍的女子！

好恶毒的心！”

“我等感激家族厚恩，十世难报，如今得了法师度化，往生极乐，只有一事央求……”

李清虹抿了抿嘴，答道：

“多谢兄弟！”

慕容夏冷笑一声，答道：

院中的局势顿时紧张起来，李渊蛟静静摩挲着剑柄，默默倾听着什么，片刻后才长出气，摆手道：

“道友且走吧，以后莫要来我家地界上食人，若再有下次，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

“萧宪兄，这北边的大徐之事…你晓得多少？”

两人你来我往敬了几杯，毕竟是饮的灵酒，萧宪修为不高，已经微微晕眩，苦笑着要告辞。

李渊平微微点头，瞥了萧宪一眼，寻了两个李清晓的话题来讲，萧宪听得专注，两人一来二去打开了话匣子，李渊平便道：

“哈哈哈。”

“有多大能耐行多大事，能将他赶走已经是最好不过，当下江南的魔修越来越多，今后恐怕也没有多少安生日子。”

“青池宗出的真人，修行的是『如重浊』，玄岳宗修行的是『愚赶山』，镗金门难得有真人现身，修行的是『镂金石』，最后还有紫烟门的真人，修行『绕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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