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听筒里，顾几能明显听到轰轰隆隆的背景杂音，像是肆虐的洪水夹杂着大坝石块从山涧奔泻而下，翻腾汹涌的巨吼。

疯狂上涌的血液，令他脑瓜子“嗡”了一下，嘴里下意识呢喃着。

“快，救生衣。”

“维迪，你说什么，是不是大坝那边……”

法缇玛微微一怔，隐约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顾几的眼睛像是瞳孔涣散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听到“大坝”这个词后才猛地凛出一抹精光出来。

“救生衣！

所有人马上穿救生衣！

加快转移速度！

大坝溃堤了！

！”

“什么！

？”

此话一出，军车上的所有人面色骤变，马洛急忙按下对讲机耳机的按钮：

“第一纵队注意，大坝已经溃堤！

车队加快行进速度！

加快行进速度，全员套上救生衣！”

“拉纳特秘书，大坝已经溃堤了……”

“维迪专员，请别再送人过来了，现在园内的民众普遍都在抱怨！”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忍不住咧了咧嘴。

马坦公园的消防员还在对防洪堤进行最后的加固。

“全速前进！

！”

“快跑！

快跑！

快跑——！

！”

顾几凶戾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这两个政府官员，“是抱怨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人给我送进去，否则我就让军方接手，如果有人抱怨，你就让他直接来找我！”

“大家快跑！

快跑！

快跑！

！”

即使如此，剩余没有进入安全区域的难民还是太多，至少有七八万人还在受危险波及的街道上，根本不够分。

“好，舟艇编队，北向拉玛干街道，全速前进！”

危机关头，人群爆发出了惊天般的惨叫，所有橡皮救援艇在普拉丹的指挥下，朝着南边疯狂扭动油门。

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自然天灾，赶在溃堤前，能将那一千几百万人全部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带，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还要去转移后方剩余的人群，现在距离洪水袭击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汽车已经不管用了，只能依靠舟艇部队的救援艇！”

顾几站在橡皮艇船尾，拿着扩音器，本打算教这些人怎么充分利用装备。

一些难民好像也听到了声音，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两名官员哪里敢跟军方对着干，只得让消防员把桶移开，放人进来。

从北城区飘到中城区，顾几抬头望着左右两侧百米高的写字楼，透过蓝色的玻璃幕墙，他能清楚地看到镜面反射的洪水汹涌波浪，以及玻璃背后，藏着的上万双民众惊恐的眼睛。

幸亏他依靠经验判断，果断终止了法拉卡大坝的爆破计划。

这时候，顾几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天空中数架军用直升机也跟着掉头飞向南部。

救援人员拼命催促着人群登上橡皮艇，头顶上，嗡嗡嗡的螺旋桨声，一架架军用运输直升机正顶着暴雨坠机的风险，盘旋在天空中，投放一包又一包救援物资，里面主要是一些水上自救装备。

危急之下，面对法缇玛的询问，顾几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上船，掉头，转移，再返回。

“油门满速！

掉头行进，快——！

！”

强忍着眼角的刺痛，顾几试图恢复方向，可身子根本不受控制，无论他怎么划动，就只能随着水流走，并且水中的能见度极低，他很难看清周围的物体。

众所周知，洪水倾泻得很快，基本以40～90公里左右的时速摧毁周围的建筑物，水流通常也都是泥黄色的，因为洪水中会带有很多泥沙，这些泥沙会增加洪水的重量以及力量，令其充满破坏力。

“把手给我！

把手给我！”

街道远处的树木开始剧烈摇摆，电线崩断，原本规规整整，停靠在道路两旁的私家车辆发生了扭曲可偏移。

顾几歇斯底里地大吼着，甚至连额头都渗出了青筋。

“不行，公园内已经装不下了！”

此话一出，身旁的马洛当即挺身一步走过来，将手中的AK-203枪口上移了一些。

……

“法缇玛，马洛，伱们带着士兵负责留在这里协调难民转移和处置问题。”

“如果我真的怕死，从在阿萨姆邦的时候，我就不会上那一趟列车！”

大约八分钟后，他们见到了又一波徒步赶来的难民。

“救命！”

可隐隐绰绰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动静，是从城区西北方向传来的，像是滚动声，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洒落一地的声音，隐约还有阵阵凄厉的惨叫。

砰！

黑影砸过来，正好撞在了顾几的正面，将他推离了一米多远，刚好抵消了橡皮艇带来的牵引力。

他拼命游动，想要拉住被水流冲走的人，可胳膊的力量实在太小，更别说还拖着一艘橡皮艇，根本无法在水中自由行动。

好像是个人！

没等他来得及具体思考，救援背心与橡皮艇的浮力，开始拉拽着他向水面移动。

马洛一边催促着驾驶员提升车速，一边将军用防弹背心卸下，换上了橙色反光救援背心。

耳边扫过的两声求救，打断了顾几，这时候他也来不及检查伤口是否严重。

“所有人快跑！

找寻附近的掩体抓住，船上的人，一定要用绳子将自己拴在橡皮艇的扶手上！

快！”

后者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可事到如今，法缇玛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算她硬要跟上去，也帮不了什么，至少顾几还会水上搜救，反倒不如留在这里，替他多空出一些安全区的位置。

司机此刻也是急得一脑门子汗，生怕半路就被洪水扑倒吞没。

“卢卡斯！

卢卡斯！”

普拉丹微微挑眉，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问道。

一对儿像是新婚夫妻的男女，选择互相拥抱在一起；

还有一些虔诚的印度教教徒，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一样，默默祈祷着……

所幸他们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达中城区附近的安全区。

顾几正让消防员将防洪堤的消防桶移开，放北区的难民进去，可没想到，来了两个西装革履的市政当局官员，左一口推脱，右一口回绝，还拿民众当挡箭牌。

难民们癫狂地在水中狂奔，可很快又被后方力气更大的人撞倒，更有人直接在水中游起了泳，还有些人面对滔天的洪水，似乎是被吓破了胆一样，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一些体力不支的人，选择了放弃，原地抱头痛哭起来；

“爸爸！”

顾几浮出水面，第一时间就是大口呼吸着空气，原本厌烦的暴雨，扑打在他脸上，此刻竟然觉得莫名幸福，他迅速摸索着身体，检查着脖颈、手臂、大腿、后背等关键部位，看看是否有受伤。

“其实你可以不来的，你不怕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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