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不就是这样的吗？

“大师的老朋友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老朋友姓向，单名一个皓字。

二十余年前，胸怀大事业，进入此山洞，迄今未归。”

“人活一抔土，来时一丝先天气，去时一缕青烟，可惜。

向皓先生，本身能做大事业的人。”

向皓？

王昊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原来是以太深渊中，“龙”遇到的那一位“小男孩”，代号蓝金。

他在这个山洞里，做了什么手脚吗？

“施主若是一定要知道某些事，容我慢慢说来。”

老和尚将手中的佛珠放在了桌子上，耷拉着眼皮说道：“四十五年前，那时天灾尚未发生，我家是亿万富翁，家产丰厚，只是人丁不旺，世代单传。”

“父亲给我相了一门亲事，说是要先成家，让人丁旺盛一些，后立业。”

“我一开始还颇为不愿，想要多玩一阵子，大学刚刚毕业，又有谁愿意结婚生子？”

“却没想到女孩颇有财产，还是当地有名的美女，我俩门当户对，一见倾心，郎才女貌，那时的我春风得意，事事顺心。”

王昊静静地听着，默默感叹，现在的世界能够提供廉价情绪价值的娱乐越来越多，谈恋爱的吸引力渐少，单身狗才多了。

但性格不错的白富美，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当然，他老王对姑娘的要求不高，主要讲究一个有趣、有创造力……

嗯，有趣的灵魂非常重要。

毕竟他脸盲，只要不是太丑就看不太出来，像小月那样的小美女，就马马虎虎及格了，这要求很低吧？

“……然而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老和尚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在结婚的前一个月，我们相约去远方爬山。

那是一座荒山，丛林密布，杂草丛生，颇有原始风貌，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网红打卡区。”

“那时年少轻狂，不经世事，哪里知道这荒山野岭的危险？

我们便在荒山中露营了。

河流的拐角处，还有着野生的鱼虾与青葱的野菜。”

“然而，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泥石流爆发，我的未婚妻，当场被一块滚落的巨石砸中了脑袋，撒手人寰。”

王昊收敛起笑容，严肃道：“大师请节哀。”

他正在思考，这老和尚想要通过这个故事，透露什么样的信息？

能够对抗【妄虚】？

“无妨，过眼烟云，这已经是四十年前的往事了。”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道：“在当时，我也在场，几块砸落下来的巨石，恰好支撑了一个三脚架，把我保护了进去。

我的未婚妻被当场砸死，而我却活了下来，只是被困在原地，逃脱不得。”

“巨石之外便是泥土洪流，唯有勉强露出的一丝缝隙，透进一丝新鲜空气。”

“我大叫了几声，发现她并没有回应。”

“未婚妻死去，身体僵硬如同铁块，我亦然心如死灰。”

“世界于我已毫无意义，不如跟着一起死去。”

王昊眉头紧锁，心如死灰，就能够对抗【妄虚】的力量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

那可是魔神！

老和尚继续道：“……辗转挪移之下，在狭小的裂隙中，我找到了散落在脚边的行李包。”

“里边有一个手电筒，一把匕首，还有一点刚刚割的野菜，没有水。”

“四周一片寂静。”

“唯有一片‘咚咚’的心跳之声。”

“我被困在此处，与冰凉的未婚妻作伴，绝望愈发地浓郁……‘刺入心脏吧，一起奔赴黄泉’，仿佛是我的未婚妻，在黑暗当中，对我的喃喃。”

“我打开手电筒，拿起匕首，看到她埋藏在巨石之下的一截手指。”

“她真的死去了。”

“那如同白玉青葱般的手指，此刻摸起来已经冰凉了，皮肤的光泽也黯淡下去。

夜空中最美的星辰已然落下，我孑然一身，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老和尚又停顿了一阵子：“忽的，我想再看她一眼！”

“我开始用双手挖掘泥土，用匕首刨，用鞋子挖，我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把她刨出来，即便我此刻自身难保。

我只要看她最后一眼，我便与她一起殉情罢……”

空气陷入了静默，窗户外的人群，依旧络绎不绝地进入到洞口当中。

人们争先恐后，发生了争吵，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他们脸庞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疯狂地进入洞中，就像一条条蠕动的，被欲望控制住的蛆虫。

乐园，一个没有烦恼的人间天堂！

进入乐园，等同于爬上彼岸！

而老和尚，则在诉说自己的凄惨往事。

这强烈的对比，让王昊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仔细想想，和尚的反应很正常，绝望冲动之下，想要自·杀。

但最后的理性，又不想那么简单死去。

“……我最终还是将她挖了出来。

她的头颅已经被巨石砸扁了，就像是苹果被锤子碾碎碎了一样。

但是没什么，她是我的未婚妻，曾经的美好往事，让我依旧愿意躺在她身边，看她最后一眼，我应该将匕首刺入我的心窝，好让我俩早一点奔赴黄泉。”

“然而，更让人可怕的是，我看到了她的头上……”

“那个被砸扁的地方……”

老和尚的语气低了下来，有些干哑地颤抖着。

“居然有一只老鼠……”

“在吸食她的脑浆！”

“这不知哪里来的老鼠，嘴边还黏着她的脑花，腹部正在膨胀，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我看……它正在吸食，我最心爱之人的脑浆！”

王昊咽了口唾沫，这突兀地转折，让他猝不及防，隐隐喘不过气。

“我当场发狂，撕心裂肺地怒吼着，想要把这只老鼠抓住！”

“但狭小的空间，怎么可能抓得住？”

“老鼠穿过石头缝隙，直接跑了，只留下暴怒的我，依旧被困在原地。”

王昊心中发冷，安静听着，这个镇守在这里的和尚的传奇故事。

这就心如死灰了吗？

当然……不是。

还差了点！

还差了那么一点！

“我大口大口喘气，突然间恍然如梦，从一个梦，跳到了另一个梦！”

“枕边人已经死了，再过几日，她会腐烂发臭，肚子不断膨胀，臭气从她的身体中钻出。

她生前多么美好，生后就多么恐怖。”

“而我的父母却又健在，我又还年轻……我那时候很年轻……我又饿又渴……”

“后来，我等到了救援队的到来，不知道用了多长的时间……”

和尚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他最后说道：“我……何尝不是老鼠？

我当了老鼠之后，就懊悔终身，只能当和尚了。”

王昊倒吸了一口气，突然身体一凉，听懂了这和尚的潜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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